第46节(2/2)

“我在山脚下见到一颗茱萸长的正好,就顺手给你摘了一支,”他说完顿了许久,又补充了一句,“祝你没病没灾,光复山河。”

“多谢祝福。”嘉月不显山不露水,握着那一支茱萸,指节微微泛了白,只是她的袖子宽大,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那一截延伸出来的红色。

她说完,便扬长而去。

她没有佩戴起来,不过眄了一眼,便随手将它递给了仲夏,并吩咐道,“把它收好。”

仲夏俯首道是,却没料到不慎竟是失了手,红馥馥的果实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沾上了一层灰。

“娘娘恕罪!”仲夏大惊失色,正要捡起来时,却听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

“算了,不必拣了。”

她悄然舒了口气。

嘉月回到大殿时,见到那些身着常服的官员们,被一群玄甲重兵用长枪指着,脸色都有些惨败。

也是,都是高门世家出身的权贵之身,蓦然被当成嫌犯逮捕起来,是谁脸上都挂不住。

她的目光一一扫了过去,将在场熟面孔都记了起来,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要的就是他们自取其辱。

“参见圣淑。”在场的诸位臣子自知隐藏不住,伏身跪了下来。

其他的僧侣和香客这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跟着跪拜道:“圣淑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都平身吧。”她泰然开了口,只见春桃已搬来了一张交椅,她略提起裙裾坐了下来,直接在大殿里升起了堂。

礼部郎中心虚地开了口,“不知圣淑有何用意,为何将臣等都拘捕起来啊?臣等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啊……”

“对,这是不是有误会?”

一个人开了口,其他的人都旁敲侧击地给自己撇清关系。

“白祭酒、罗郎中,乔御史,谢员外郎……”嘉月看着那些做贼心虚的人,一个个点了名。

被点到名的人心跳骤然停止,偏她说的极慢,仿佛钝刀子割肉一般,直到最后一位的名字被她念了出来,这才又扶了扶云鬓上的钗环道:“诸位可真巧啊,都约着登高赏菊呢?”

大家怏怏地对看了一眼。

“对……”乔御史决定将错就错,刚嗫嚅地动了动嘴皮子,却有另一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那笃定的语气将他衰惫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看来不是。”

他突然反应过来,圣淑是何等精明,倘若在她面前扯了谎,也能一眼被她戳穿,于是立马改口道,“臣是陪娘子来上香的,没想到才这竟遇上了……”

嘉月还没开口,殿外却有一道魁岸的身影悄然入内,一身刚硬的玄甲泛着寒光,身后的红色斗篷却随着走路微微鼓起,清湛的五官透着冷厉,他缓缓越过众人,径自走到她身侧颔首道,“臣已经将这座寺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没有抓到细作。”

“细作?”燕莫止的话令全场哗然。

嘉月淡然补充道,“前些日子被捕的清羽真人逃狱了……并且,我们的人一路跟踪他到了此处,今日是重阳,寺里人员出入大,在场的人,都有与之接头的嫌疑。”

话音刚落,在场的臣子无一不吓得腿软,连连喊冤。

“诸位放心,朝廷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是了。

审讯排除了部分无辜之人后,剩下这些难以辩解为何齐聚在此的官员便要换了个地方重审了。

尽管那些人连声叫冤枉,可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羽林军受了命令,押解时根本不留情面,十几人在瞬间便压入了西狱,等待提审。

好戏演完,到了各自散去的时候,嘉月率先登上了车辇,燕莫止朝她揖了一礼,平静地目送她离开。

这才从腰间革带掏出那枝被她丢弃的茱萸来,自、虐般的揉进了掌心,艳红的表皮破裂,鲜辣的汁液流了出来,红得似血,灼得掌心犹如针扎,可他的心迟怔怔的,竟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郦府。

得知消息的郦首辅气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一把将茶杯里的热茶泼到了柳明身上。

他戳着他的额头,飞沫溅了他一脸,“你以为你成了秉笔,翅膀硬了?连老夫也敢唬弄?”

柳明没有丝毫动弹,只低眉顺眼道,“奴才不敢,奴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能是……太后对奴才起了疑,特地给了奴才假密信,是奴才失察……”

郦首辅乜了他一眼,这才渐渐地平复了怒气。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郦首辅重重地吐出来一口浊气。

蔺嘉月如此大刀金马地捕了这么多人,为的不过是震慑其他廷臣,这就是敢与她作对的下场,可想而知,明日的朝堂又是怎样的一番动荡了。

眼下他的拥趸已被她除了半数,而今剩下的那些人,会不会还始终如一的拥戴着他?当然,他明白,这世上没有永恒,一旦受到威逼利诱,人心就会动摇。

他已经没有拖延的资本,唯有速战速决,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目光转回到眼前这个任劳任怨的人来,好在他与蔺家有着旧仇,这个人暂时还是可靠的。

他也没有其他筹码了,只能冒险一试。

“你也不愿蔺嘉月光复大盛吧?”他一面掏出手帕亲自替他揩去茶渍,一面谆谆教导,“你以为她是一介女身,可你想过没,自她垂帘听政以来,诛杀了多少廷臣,如今只是不敢暴露本性罢了,倘若她没了掣肘,她大可废了皇帝,自己掌权登基,既然她对你已经起疑,那到那时,她还能容得下你吗?”

柳明惶恐地接过手帕自己擦了起来,长睫颤了颤道,“奴才明白。”

郦首辅又交待了一番,这才放他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