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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
厢房门被缓缓推开。
范云枝摘去了头顶的斗笠,杀伐之气未消,唯有一头黑发利落束起,还带着外界寒冷的潮湿雨露。
谢惊寒的动作猛的顿住,视线紧紧地黏在她身上。
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喉间带着几分涩意:“你,来了。”
她没有说话,只平静地走上前,那双空芒的眼睛虽无法视物,却能依仗敏锐的听觉与洞察力,轻松绕过阻碍,在谢惊寒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范云枝的怀中依旧抱着那柄长剑,衣诀翻腾间透出几抹深色。
谢惊寒不耐烦地将侍从挥退,回头迫切问她:“你受伤了?”
范云枝淡淡:“没有。”
“你找我何事?”
谢惊寒呼出一口气,面容升起几分孩童般天真的笑意:“无事,只是想找你叙叙旧。”
“我与你无旧可叙。”偏偏范云枝是个不解风情的,“谢阁主。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没什么可说的,日后也不必见面。”
谢惊寒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情绪被他更深更重地压抑下去:“云枝…为何…?”
范云枝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半分波澜,如高台供奉的佛像无悲无喜,甚至比那虚无缥缈之物更为凉薄三分。
“我说了。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虽然我们一起长大,但日后种种,我们不必绑在一起。”
谢惊寒猛的起身,衣诀将棋盘牵连着落向地面,发出零碎的刺耳声响。
绝美的面容攀上狰狞,被妒火摧残地面目全非,黏濡的爱意褪去,浮现出的便是刻骨的恨。
“你,你——”他的喉间溢出几声沙哑的冷笑,字里行间疼地能渗出血来,如疯似魔,“你也知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且沉从容不说,为何箫澹也能分一杯羹?他们都可以,究竟是为何,我不能行!!”
谢惊寒急促的喘息近在咫尺,透出几分浅淡的香,那是范云枝曾夸赞过的。
“我…求你。”
她依旧坐在他的面前,静默地像是旁观之人。
室内安静地只剩下谢惊寒神经质的喘息和雨滴砸在房檐上沉闷的声响。
“我们还是像儿时那样,一起摘花,一起作画,一起去买糖人,嗯?”谢惊寒痴迷地用指腹蹭过她白皙的侧脸,“就像从前那样,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做,就让我来照顾你…”
范云枝侧头躲开他的抚摸。
空气在此刻冻结,呼啸的风声在此时更为清晰明了,将谢惊寒的指节吹地僵冷。
一片缄默,仿若连带着要将生息一并带走。
“谢阁主或许误会了。”范云枝道,“我没有对任何人许诺过什么。”
谢惊寒的躯壳似乎就要轰然坍塌。
他的眉宇掩在垂落的长发下,阴郁地凝视着她:“是啊。我忘了,你的心早就给王朝了。哪有什么爱不爱?”
佛像的轮廓被摇曳的烛火带上暖色的轮廓,深色的阴影便连带着更为明显,如攒动的野兽匿进神佛慈悲的皮相下,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谢惊寒慢慢收回手,声音暗哑:“定要分道扬镳么?”
范云枝沉默。
“好。”谢惊寒似哭似笑,妥协一般,“好,好,好啊…”
范云枝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头脑一片眩晕。
陡然间,变故横生。
谢惊寒伸手,袖口迷乱的熏香便更肆无忌惮地送进范云枝的鼻腔,将那份眩晕放大到极致。
“铛啷——”是佩剑掉在地上的声音。
矮桌在动作间不规则地磨蹭着地面,撕扯出沉闷的声响,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当属范云枝急促的喘息声。
“吓…吓…”范云枝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只有一双软绵绵的手扯住谢惊寒死死捂住她唇部的手掌,妄图拉拽。
纸窗之上,两个模糊的人影紧密相贴,在那属于男性的扭曲阴影下,几乎看不清他怀中挣扎的人影。
佛像在阴影下显露獠牙。
谢惊寒的唇瓣贴在范云枝的耳边,声音带上几分病态的亢奋:“嘘…嘘…”
“唔…不…”范云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厢房内不再有任何声响,唯余窗外的滚滚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