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切,蛩声细。角声韵,雁声悲。望去程衣约天涯,且休上马。苦无多雷与君垂。曾是车师王国都城的交河城,在建筑上宛似一个层层设防的大堡垒,布防是极为严密的除了全城规模最大的官府署衙之外,其余房舍都相当狭小密集,而每户民宅至主道之间都必须经过一条条高深的坊巷,巷口纵横南北的子午大道相连,人在墙外行走时,如处在深沟之中,无法窥知城墙内的情况;而在墙内,则可居高临下,控制内外动向。可惜规模如此宏大、生活如此热闹繁荣曾经在西域舞台上如此活跃的交河城,在一千多年后却也只剩下黄沙滚滚中的一片废墟遗迹。汝宁暗叹著阖上从“过去”的生活中所带来的“未来”书籍,放回手提箱中后,再塞入床底下小心翼翼地藏好。自从从天山回来后,刘季寒便以名正言顺的姿态自行搬进了她的房里,其实,那原就是他的寝室,是她鹊占鸠巢地把他给赶出去的。如今,既然她已经没有理由请他继续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因为在天山时,她就不小心被他给“毁了”所以,她也只好惦惦的由著他理所当然的占据半个床位。只是如此一来,对她而言,就有些不方便了。譬如,她不能再穿胸罩了,一想到不晓得哪年哪月的哪一天会发现自己晃著两颗大木瓜,她就泄气得很,而且,为了某种特殊原因,她必须保持的写日记习惯恐怕会越来越难持续了,甚至于她藏在床底下的手提箱也不知道能保密到何时懊死!那封信上为什么不能提示得更详细一点呢,洋洋洒洒一大篇的缘起缘落,却只交代了一个简单的开始和结论,中间的过程竟然完全都省略了,其他重要事项更是一概阙如!这算什么?电动游戏吗?要是偷看了秘笈攻略本就不好玩了吗?若是不小心中途阵亡了怎么办?按开始键重来一局吗?特别是对刘季寒是个标准的大沙猪这件事,为什么不能提醒她一下该如何应对付才好呢?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从他强行成为她室友的那时候开始,虽然他仍然继续容忍她出门闲逛,可若是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他就会二话不说的马上把她拖回家。包过分的是,在某次闲聊中,他居然表示不反对娶妾不、不!应该说他似乎已经有娶妾的打算了。即使她百般暗示无法容忍这种事,他依然坚持男人有娶妾的权利,妇道人家不得多罗唆。这就太超过了吧!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的!虽然这是唐朝,是允许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也是她自愿闯进来的,可她也有她的原则,那就是绝不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不是她独享,就是她放弃,二择一,就是这么简单!那封信上提到过,在三年后,她会有一次回去的机会,因此,她必须在这段期间内确定她是否能够改变这个沙猪男人,如果不行,她宁愿放弃这个男人回到原来的世界里。离开他或许她会觉得很痛苦,可是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他,更是一种令她无法忍受的煎熬。她既然有勇气独自来到这个世界,自然也会有勇气回到那个世界重新展开生活,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脆弱、孤独的小女孩了。西域最大的特点在于它特殊的气候地理现象,不但日夜、夏冬温差极大,而且冰峰能与火洲共存、沙漠常与绿洲为邻,如此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著实令人赞叹不已。而有火州之称的吐鲁蕃(古称吐火罗)便是西域最燠热的地区,也是四季冷热差异最悬殊的地区。一月里虽然仍有细雪,但当江南才刚是春暖花开的四月清凉天时,吐鲁蕃却早已艳阳高照、沙暴连连了。(吐鲁蕃的夏季四月中旬就开始了,三月到五月沙暴最频繁。)饼去,汝宁是最喜欢夏天的,因为可以到游泳池或海边游个痛快,可这儿虽然明明有两条河就在她眼前招呼著,即使日头再毒、天气再热,她就是不能眼睛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跳下去游两趟。再一想到这儿的气温最高还会攀到摄氏四、五十度,她就开始想念冷气、冰箱,甚至是电风扇,或者有件无袖t恤和短裤也好。到了五月底,她终于深深体会到那些明星们在夏天拍冬天场景时到底有多悲惨了!可是,至少他们不用天天吃上满嘴的沙吧?在这正午时分,汝宁边躲在房里猛扇著手,边喃喃抱怨著“该死,为什么不是宋朝?唐朝居然只有卷轴而已,想拿本书扇扇都不行,又不能下河去游泳,也不能穿短袖、短裤,每天又是热风又是烫沙的,我看我是熬不到七月罗!”再一想到她已经好久都没法子出门了,她更是沮丧不已,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所以,她每天都只能“自愿”待在屋里喘息,练毛笔字、学画画,捻针绣花就免了吧!ok!既然如此,她决定了,反正在这儿她也活不过这个夏天,她还是提前回去吹冷气算了,反正男人到处都有,不是吗?没想到才刚下了决定,门扇就突然打开,那个到处都有的男人抱著一个石盒子进来了。“我让人去山上取了一些冰回来镇瓜,你要吃吗?”“咦?冰?”连看也不看一眼石盒子,汝宁双手一揪,就揪住了刘季寒的衣襟。“冰在哪里?冰在哪里?”“呃化了。”刘季寒歉然地道。“嘎?化了!”汝宁满脸失望地松开手,继而睹了一眼石盒子。“冰的瓜?”“嗯!很冰的。”好吧!看在他的一番好意上,就等她吃完瓜之后,再回去吹冷气好了。汝宁叹了口气。“聊胜于无,没鱼虾也好!”说著,便顾不得姿态,也顾不得还有人在一旁“欣赏”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石盒盖,开始大口大口的啃著又香又甜又冰凉的哈密瓜,每啃完一片,就满足地吁一口气,继而再抓起另一片继续奋斗。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里,她哪还顾得了端不端庄、闺不闺秀,人都快要热死了,难道端庄一点就会死得舒服一点吗?才怪!刘季寒坐在一旁静待她吃完之后,才去拧了一条布巾给她擦手。“你很怕热?”以前不怕,但是现在“怕!怕死了!”虽然那些哈密瓜真的很冰,总算让她感觉凉快一些了,但是,她知道这感觉是维持不了多久的。“那我叫人每天到山上去帮你拿些冰回来,虽说都很快就化了,可至少能让你稍微舒服一点吧!”汝宁双睫轻眨“不如乾脆带我到乌鲁木齐去吧!那儿凉爽多了。我也问过你那个可怜的副手,他说你这阵子都没什么事,溜开十天半个月的不会有差别。”刘季寒皱起眉头。“不行,过两天我要到伊州去。”“到伊州去?为什么?因为刚上任的伊州刺史吗?”汝宁跟著皱起眉。“他应该算是你的属下吧?凭什么要你去见他?”“他是我的属下,但他也是我的父执辈,”刘季寒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以晚辈的身分去看他的。”汝宁的脑袋略微倾斜。“不能回来再去吗?”刘季寒突然背过身去“不行。”话落!随即往外走。“我要到前头书房去了。”汝宁狐疑地望着他的背影。有问题,肯定有问题!不一会儿,汝宁拖著老命在侧院□廊上找到了正在向新任都护倪平交代事项的乔守卿,听说刘定邦被贬职派到莎车去了。汗流浃背的汝宁扯著乔守卿躲进回廊内,劈头就问:“他到伊州去做什么?”乔守卿一愣。“谁?”“唉!大将军嘛!”汝宁不耐烦地说:“说!他到伊州去做什么,”“啊!那个喔”乔守卿的眼神有些闪烁。“新任伊州刺史是将军先严的好友,许久不见了,将军当然会想去看看他。”刘季寒早就警告过他,说夫人对这件事可能会有太过强烈的反应,所以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免得无端掀起风波。看样子,大将军猜测得没错,夫人现在的模样的确就像是要找碴儿、刮风暴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要先刮到他这儿来呢?他这儿风水有比较好吗?“是吗,”汝宁怀疑地斜睨著他。“就只是因为那个伊州刺史是他的长辈吗?”乔守卿避开了眼。“呃呃应该应该是吧?”“应该?”这家伙也有问题!“是吗?那这样的话,我也应该叫他带我去见见人家罗?”“千万不要!”乔守卿脱口道,旋即又警觉地收回惊讶的表情。“呃我是说!这么热的天气,一路晒到伊州去无处可避,夫人会受不了的。”“那是我的事,不是吗?”汝宁哼了哼。“如果我不在乎,那就应该可以带我去了吧?”乔守卿又一次躲开了眼。“夫人应该先去徵求将军的同意才是吧?属下无权置喙,问属下做什么呢?”属下?这种时候他又变回属下了?“问就问,谁怕谁呀!”汝宁再次冷哼。“你也会跟著去吗?”“不,夫人,属下留守。”“这样吗”汝宁踱开两步。“我说大副手啊!既然那位剌史是子秋的父执辈,那么,说不定你也认识他罗?”乔守卿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想”汝宁歪著脑袋斜斜地凝娣著他。“或许那位刺史恰好有位待字闺中的小姐也说不定,对不对?”说对?绝对不行!说不对?骗得了这时,以后他就更惨啦!汝宁光是看他为难的样子,也就心中有数了。“我明白了,你也不用为难,只要再回答我一个小小的问题就够了。”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既然那位父执辈和子秋那么熟稔!那么,那位小姐也应该和子秋有不错的感情罗?”回答?他哪有回答过半个字啊?这位裴大小姐明明是存心陷害他的嘛!乔守卿的脸色更难看了。为什么裴大小姐不是像传言中那般又憨又傻呢?那样不就会天下太平得多了吗?“说不定还曾经论及婚嫁呢!所以,这回子秋去也可能是想来一篇感人的再续前缘吧?”汝宁盯著他的脸继续说道,见到乔守卿的脸色果然在瞬间变绿了。汝宁暗暗冷笑,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点也不差,那位色狼大将军的确是决定要娶妾了,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挽回而已。那日晚上,当刘季寒处理完公事提早回房时,汝宁正趴在化妆台上认真的挥毫像在写些什么,可他一靠过去,她就有点慌张地随手扯了一条被子掩住了。“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大将军?”“公事办完了。”刘季寒蹙眉,她好久没叫他大将军了。“你这几日用膳时好像都没吃多少。”“天儿热嘛!”汝宁耸耸肩。“夜里还好,可是白天真的是热得连呼吸都觉得是烫的。”还好这里湿度低,早晚温差大,≈ap;ap;x5c3d;≈ap;ap;x7ba1;白天酷热,入夜则会变得凉爽惬意,至少还能让她睡个好觉,补足体力好应付第二天的燠热。“明天就会有冰块送来给你了。”刘季寒说著,来到床沿边儿坐下,觑见她正悄悄地把适才写的东西收摺了起来。“等我从伊州回来后,再带你去乌鲁木齐住两天吧!或者你要在那儿待上整个暑天也是可以的,我会留下足够的人马在那儿保护你。”咦?想支走她吗?这时代不作兴金屋藏娇那一套,都嘛是正大光明的拎回家和大老婆拚个你死我活,他是担心她会拿支扫把挡在府门前不让那女人进门,所以,打算先造成既定的事实后,再让她知道吗?汝宁拖了一张凳子坐到他前面。“带我一块儿去伊州吧!”“你在开什么玩笑?”刘季寒低斥。“光是持在府里你就热得快发疯了,要是站到日头底下去,不到一刻钟你就会昏了,你要怎么去?”“简单罗!”汝宁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趁晚上天儿凉的时候去!到日头升起来的时候,我们也已经到了,何况伊州也没有这儿这么热,不是吗?”刘季寒却还是摇头。“不成,我是正式去见长辈,你去不方便。”汝宁眯了眯眼。“真的不让我去?”刘季寒没有说话,迳自开始褪衣、去靴准备上床。“如果我硬要跟去呢?”刘季寒的脸色倏地一沉。“你最好不要太嚣张,汝宁,我说不再有休妻的打算,并不表示可以纵容你的胡作非为。夫是天、妻是地,这点你一定要分清楚,三从四德的妇德之言你必须谨记在心,言行要守分寸,否则我照样可以惩罚你,明白吗?”惩罚?是喔!她好怕喔!哼哼!到时候就看是谁倒楣!或许是防著她硬要跟吧!刘季寒居然是偷偷走人的!早上出房门时,说是上前面署衙书房办事,晚上乔守卿却告诉汝宁,将军大人早上就启程上伊州去了,气得汝宁随随便便收好写到一半的日记,就匆匆忙忙瞒著乔守卿也从后门跷头了。她先找到城里朋友家去,请朋友的丈夫到伊州批水果时顺道带她去,那是一对很老实的柔然人夫妻,刚成婚不久,牵线红娘正是汝宁。他们很体贴的决定趁夜出发,免得汝宁热昏在半路上。其实,在西域里,每年一到了六月至八月中时,一般人也都是趁夜间凉快时出门赶路的。伊州(今之哈密)是经玉门关进入西域的第一大镇,西汉张骞通西域,开通丝绸之路南北道,至东汉又开通由玉门关经河西走廊,或经居延海(额济纳旗)进入哈密天山南北的道路(伊吾路)。之后,因南道荒迹,中西商旅驼队多取道伊吾,伊州便成为中道(原北道)和新北道(伊吾路)的交通要冲。伊州与交河最大的不同点,在于伊州的突厥人和乌孙人占较多数,民族种类也更复杂。不过,吐鲁蕃人和突厥人看上去其实也是差不多,若硬是要区分的话,应该是突厥人显得更高大、野蛮些,服饰上也略有不同。然而,因为地处中西通商要道,所以,伊州会说汉语的人倒是相当多,这点就大大方便了汝宁。她很快地就问到官署所在地,甚至混进了当地百姓中溜进了官署,因为刺史才刚到任,署衙里很需要有人帮忙大大的整理一番。起先,汝宁一直看不见刘季寒,还想着他会不会是根本没到这儿来。直到午时过后,跟著好几个当地姑娘们一同整理庭院的汝宁开始感到头昏脑胀时,终于看到刘季寒和一个老官儿并肩从偏厅出来,然后就站在回廊下聊天!原来是里头要开始清扫了。跟随在他们后头的还有一位美女级的大家闺秀,一位让汝宁看了会自卑的娴静姑娘。她不但人长得美,而且一见就知道是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慧的好女孩,只不过她的年纪好像稍稍大了点儿吧?唐朝的姑娘家十五岁嫁人并不算早,二十岁才出嫁就可以算是出清滞销品了(类似她这样),搞不好还得倒贴才“送”得出去,而眼前这位大美女大概至少有二十三、四岁了吧!居然还没有婆家?唐朝男人都瞎了眼吗,可即使如此,汝宁还是觉得让她作妾实在是暴殓天物,太可惜了,特别是当她瞧见自己的丈夫看着那位大小姐的目光竟是如此难得的温柔,而那小姐睇著丈夫的眼神更是柔情似水时,不由得整颗心都紧揪了起来。然后,她听到闲聊中的两人逐渐把话题切入了正事。“虽然皇上先赐了婚,但也不妨碍我和贤侄谈过的事,我想应该可以照旧才对,贤侄以为如何!”老官儿官则勋说。刘季寒歉然地瞥了美人儿官秋霞一眼。“原先侄儿认可的是让秋霞妹妹入刘家为正妻,如今却要委屈妹妹作妾,这种事侄儿觉得万万不可,请世伯再多考虑一下吧!”辟则勋轻叹一口气。“你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如果不是霞儿她娘先替她和她表哥定下亲事,我早就让你们定亲了。没想到霞儿尚未过门,她那表哥就过世了,之后你又征战在外,所以没来得及先替你们正式定下亲事,才让皇上抢了先,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说著,他瞄了女儿一眼。“何况,霞儿自己也说了,她非你不嫁。正妻也罢!妾待也罢,只要你心疼她,她都无所谓。”他再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唯盼她将来有依有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所以,你看着办吧!是娶她进你们刘家作妾好好疼惜她,或是让她终生不嫁,孤寂一辈子,就看你的决定了。”刘季寒仍是犹豫著,官秋霞这才柔柔地出了声。“季寒哥,秋霞保证不会教你夹在姊姊和秋霞之间为难的,秋霞会尽量去顺著姊姊、让著姊姊,无论任何事物,秋霞都不会跟姊姊抢的,所以,季寒哥,请让我在你的身边伺候你好吗?”如此的轻语呢哝,如此的委曲求全,就算铁石人儿也会心软吧!刘季寒终于长叹一声。“既然两位都执意如此,那我就”
甬道那头突然急匆匆地转来一个家丁,见著刘季寒就下跪。“将军大人,交河城有急差!”刘季寒眉心一皱,和官则勋互视一眼后,随即一起跟著家丁往前头去了。而目送他们离去的官秋霞才刚转过身来,便惊呼一声走下庭院,蹲下去扶住差点歪倒在一旁的当地帮佣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天气太热了?你啊!天哪!你的脸色好难看,快!我扶你到里头去躺一躺。”汝宁苦笑着瞥了那个温柔善良的官家大小姐一眼,随即硬撑著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推开官秋霞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然后就踉踉跄跄地往后门跑去了。辟秋霞正想唤住她,却见她半途掉了一样东西,官秋霞忙过去捡了起来,同时叫著“姑娘,你的东西掉了!”可是,那个姑娘却已经转个弯儿不见了,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不作兴提起裙子赛跑,所以,她也没想到要追过去,只是略一思考后,就拿著那个东西往前头去了。到了前厅,只见刘季寒正神情凝重的向交河来人低声询问著什么。伫立在一旁的官则勋上看见官秋霞就诧异地问:“你怎么跑到前面来了?有什么事吗?”“没什么,只是有位来帮佣的姑娘掉了这东西”官秋霞举起手中的物品。“我想是不是”刘季寒不经意地瞥来一眼!旋即脸色大变地冲过去抢走官秋霞手中的东西。“你这是从哪里来的?”那是一把小小的,鉴赏用的匕首,精雕细琢的刀柄上缀满了各色七彩宝石,若细细端详的话,可以看出上面很巧妙地嵌出了一个“秋”字,另一面则是“子”字。这是他父亲在他出世那年特地命人打造的,没想到不小心让汝宁瞧见了之后,就被她“没收充公”她一向都是学当地人一样把它配在腰间的。辟秋霞瞧见他脸色不对,便也忙著回道:“适才我们在回廊边聊天时,有位姑娘就蹲在我们前头不远处拔草,你们离开后!我看她好似就要昏倒了,于是过去扶了她一把,本想让她到里头躺一躺的,没想到她却慌慌张张的就往后门跑了,这就是她还落的,所以我想”话还没说完,刘季寒便飞身往后院去了。辟秋霞愣住了,官则勋则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霞儿,你看清了那位姑娘的模样吗?”辟秋霞困惑地点点头。“爹您不也瞧见了吗?不就跟这儿的姑娘们一样的穿著打扮吗?”“我没注意。”官则勋说:“你确定是这儿的姑娘?”“是啊!是来这儿帮忙打扫的当地姑娘,可是”官秋霞迟疑了一下。“我总觉得她跟别人不太一样,好像有种很特殊的气质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虽然她的打扮和这儿的姑娘一般模样,可是感觉上就是不太像这儿的姑娘,甚至甚至也不太像咱们中原汉人的姑娘家。”辟则勋不由得皱眉。“那她看起来既憨又傻吗?”“不会!”官秋霞这回很肯定地用力摇了摇头。“绝对不会!她一看就是个很慧黠灵敏的姑娘,既不憨也不傻!”辟则勋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听说裴家大小姐是以憨傻出了名的!所以”再一次话没能说完,这回是人影一闪,刘季寒又突然出现了,而且,他手上还横抱著一位姑娘。“呀!就是她!”官秋霞惊呼。“贤侄,你认识这位姑娘吗?”看他把人都给抱回来了,应该是相识才会如此吧!“是拙荆,”刘季寒满脸焦虑之色。“是否有地方可以让她躺一下,再叫人找个大夫来帮她看看,她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啊!是姊姊!”官秋霞闻言,忙领著他往后面去。“来,快把姊姊抱到我房里去,那儿已经整理好了爹,您快去请个大夫来呀!”就在那一刻里,从刘季寒忧心仲仲、惴惴不安的神情上,官则勋了解了一件事实,刘季寒非常喜爱他的妻子!啊!冰淇淋!“我的!”大弟吼了一声就抢去了。啊!百吉冰!“我的!”二弟不落人后,也抢了去。啊!绵绵冰!“我的!”妹妹噘著嘴也伸手抢了走。啊!雪糕!“嘿嘿嘿!”三弟已经一大口咬了下去。啊!甜筒!“我们的!”不是吧?爸妈,连你们也来跟我抢?至少让我一样嘛!人家快热死、快蒸发了啦!哪、哪!一口就好、一口就好了啦、啦、啦、啦、啦、啦“汝宁、汝宁,醒醒、醒醒!”咦?汝宁忽地睁开眼,发现眼前不但没有冰淇淋、百吉冰,而是一个火辣辣、气呼呼的男人,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男人,一个“你在搞什么鬼?”那个男人怒气腾腾地低吼。“叫你不要来,偏要偷偷跟来,你看看,承受不住了吧?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了吗?竟然还敢如此乱来!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怀孕?表扯,她怎么会怀、怀、怀、怀她怀孕了!汝宁倏地瞠大双眼瞪著眼前的男人直到前一秒,她才刚想起原来他是她在唐朝的老公,也就是那个害她吹不到冷气、吃不到冰的坏男人,虽然这也是她自找的,不过,有得赖就赖!反正她本来就姓赖嘛!嗯!原来是她怀孕了,难怪总觉得怪怪的,一天比一天不舒服吱!真倒楣,什么都记得,就是忘了带避孕葯,否则就不会这么快就中奖了!她徐徐移开视线到一旁的官秋霞和官则勋脸上绕了一圈又转回来,而后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那个依然怒容满面的唐朝丈夫暗暗叹息。他就只会这样怒瞪她,从来没有用注视官秋霞的那种温柔眼光瞧过她半次,她心里酸溜溜地暗忖著,也难怪啦!他本来要娶的就是温柔的官秋霞,她才是半途杀出来的“第三者”而那个被她占据去大老婆位置的官秋霞偏偏又是那么无可挑剔的善良温柔,在这种情况下,她有什么立场反对让他娶官秋霞回家?没有!汝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搞不懂,若是硬要她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无论那个“别的女人”有多优,要是天天都得喝乾醋,她又哪能像那封信上所写的幸福到哪里去呢?见她久久不语,刘季寒脸上的怒意消失了,担忧取而代之。“汝宁!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吗?”不会是热傻了吧?汝宁淡淡地瞟他一眼。“很好,非常好,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刘季寒皱眉。“你怎么了?”汝宁耸耸肩,随即侧身躺了下去,她背对著刘季寒说:“我好累,想再躺会儿。”这可不是掰的,她真的是热昏头了,这会儿,连注意力都很难集中了,更何况是思考这么复杂的事。刘季寒沉默了一下,而后轻柔地摩掌著她脑后的头发。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他似乎好温柔好温柔?“大夫说你需要多休息几天,我们就暂时借住在这儿,等你复元了再回去,顺便顺便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汝宁心头一痛,她知道他要处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先给她一点时间想一下呢?是因为他太喜欢那个温柔的官秋霞吗?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来到这儿了!清晨时分,一条踉踉跄跄的身影悄悄加入一群正要离开伊州的商旅队,一个好心的汉人让她坐在他的马车后面,教她颠颠簸簸地吐了好几次。她不要留在那儿,汝宁昏昏沉沉地想着,她不要留在那儿看着他娶妾,然后带著她和新妾回去原该是只属于他们的家。她要先回家,要先回家好好想想她到底该怎么办?只有在她的地盘上,她才能够安心思考,在那女人那儿,她根本无法转动脑筋,只要一想到他们可能就在她的房门外卿卿我我,她就觉得心痛、头痛、全身都痛!随著日头缓缓往上爬,她整个人也逐渐失去知觉,她最后意识到的一件事是马车突然停住,跟著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尖叫喧嚣,还有刀剑交鸣,并夹杂著惨号声,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乔守卿看见刘季寒气急败坏地独自一人冲回来时,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了,恐怕是他派人传讯传得太慢了。“汝宁回来没有?”刘季寒着急地问。乔守卿心一沉。“还没有。”刘季寒面色一惨,转身马上又要冲出去,乔守卿及时一把抓住他。“等等,无论你是不是要去找她,你最好先看看一些东西再决定比较好。”“放开我!”刘季寒怒吼。“她现在需要我去救她,要是晚一点就来不及了,你还不赶紧放开我!”“不,子秋,”乔守卿却非常坚持。“你必须先看看夫人留下来的东西,之后也许你就会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她,也或者或者根本不必找她了。”刘季寒骤然停止挣扎。“什么意思?”“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乔守卿拉著他往后院飞奔而去,不一会儿,他就将刘季寒拉进他的房里,而且把门紧紧关上后,才回身严肃地看着刘季寒。“你知道以前都是夫人整理自己的房间的,但因为夫人不在,又不知道这回你们要多久才会回来,所以,我就亲自去看看有什么秽物需要先清除,顺便整理一下。没想到却发现了一只老鼠,我想,夫人可能不太喜欢,所以,就设法要抓到那只老鼠,结果”他转身到床底下拖了一个扁平的箱子出来放在床上“我又发现了这个,”再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张写了一半的信纸和一张小小的“画像。”“还有这些,我相信都是属于夫人的。”刘季寒先是诧异地看着、摸著那个奇怪的银色箱子!不知道是什么质料,也不知道是什么用途,有锁,却看不出来是什么锁。而后,他拿来小“画像”一瞧,更是震惊地瞪大了眼。“这这这是她吗?”“看看后面,子秋。”乔守卿提示道。刘季寒连忙翻过来一看,上面有数行细小娟秀的字,而且是蓝色的。未来的我?饼去的我?天使之翼展翅飞翔,奇迹之光超越时空,未来的我回到过去,饼去的我来到现在。天使若再展翼,奇迹之光再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刘季心寒头一冷,忙展开信纸阅览子秋相公: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相信我已经离开了,请不用找我,因为你是不可能找得到我的。我早就决定了,如果你真的要娶妾的话,在你娶妾的那一天,我就会离开你回到我的世界,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原本就是为你而来的,如今,我也是为你而离开,因为我无法忍受和别的女人共有一个丈夫这信只写了两小段,但其中的含义已是非常清楚了,刘季寒突然明白,这就是他到伊州的前一天晚上她所写一半即藏起来的信。难到她真的离开他了吗?“不!”刘季寒突然低吼出声。“她不是自己离开我的,这信才写到一半不是吗?而且,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她是被抓走的!”“被抓走的?”乔守卿骇然。“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抓走大将军夫人?”“咄陆。”刘季寒神色阴森地说:“今儿个一大早我发现汝宁不见了之后,我就先在伊州城内四处询问,许久之后,才问到汝宁随著往北道的商旅队”“北道?为什么是往北道?”乔守卿诧异地问。刘季寒轻叹。“昨儿个下午她晕厥过,精神很差,大夫说她怀有身孕了,我想她她的神志可能仍然不太清楚。”“怀孕?”乔守卿神情一喜,倏地又变绿。“老天!”刘季寒的脸色更为阴郁。“总之,那支商队在进入天山不久就遇袭被劫了,根据生还者的叙述,应该就是咄陆带领的人马,他把女人和货物全抢走了。”“可是咄陆”乔守卿疑惑地看着刘季寒。“他不是”贞观四年,西突厥汗国分裂成为两部!弩失毕部在伊塞克湖的西部和西南部;咄陆部在该湖的东北部。咄陆部可汗他的名字也叫咄陆始终企图重新统一两部,两部便在持续不断的战争中逐渐耗尽了力量。“我想,是因为皇上支援弩失毕部对抗咄陆,所以,咄陆才会基于报复的心态而攻击商旅。”刘季寒做出最符合现实的推论,事实上也的确没错。“这下子事情可严重了。”乔守卿凝重地说。“上报朝廷,请朝廷派兵来!”刘季寒断然地道:“以我们的兵力,只够驻守,无法出击。”(这通是唐朝为防将帅拥兵自重的措施,都护府所管辖的只是地方军和边防军,正式的征战要由朝廷另派府兵军队参战)乔守卿猛一点头。“了解,我马上以紧急军情上报!”刘季寒把信纸和小画像收进自己的怀里“那个”他指指手提箱。“务必把它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瞧见了。”“知道。”乔守卿看他吩咐完后转身就走,忙追上去。“你呢?”“我去找她!”刘季寒头也不回地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