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方容与就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退了几步回来,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层挡风玻璃对视了。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被这目光截停了。
可方容与只是站在车前定定地看了他三秒,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进电梯了。
方容与的目光分明毫无波澜,却让谢薄月彻底坐不住了。
方容与没想到会在停车场遇到谢薄月,更没想到他会直接来工作室找他。
他正在工作室二楼给家具套上防尘罩,忽然听见楼下门框上的风铃响了几声,疑心这个点还有谁会来,正欲下楼,却被上来的谢薄月堵在了门口。
男人脸色有些沉,像是有意压抑了什么,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不解和迷茫,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落寞。
“刚才……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谢薄月这点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方容与看不懂他,只是安抚似的朝他笑了一下,没打算说太多,回身又继续整理起东西来:“我最近事情比较多。”
这句回复算得上答非所问,但谢薄月听懂了方容与的言外之意,方容与很忙,没空在乎他的事。
是没空,还是不屑?
“所以,最近是在躲我吗?”谢薄月不依不饶地追问,似乎这几天的茫然无措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不管合理或是不合理。
这话问得有些僭越,方容与闻声终于抬了头,看他:“我为什么要躲你?”
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谢薄月说不出口,只得败下阵来,声音因为心虚而放得很轻。
“……只是觉得嫂嫂这段时间有些反常。”
“反常?”
方容与走近几步,温柔地看着他,语气却冷淡:“也许不是我反常,是你本来就没有多了解我。”
谢薄月哑然。
方容与也没准备听他的回答,继续道:“我过几天要出国了,沙发都套好了防尘罩,就不请你多坐坐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也尽快回去吧。”
“出国……?”谢薄月蓦地看向他,唇抿成直线,原本形状流畅的眉也皱了起来,语速飞快地追问道:“为什么?去哪里?要去多久?还是有什么……”
“小谢。”
方容与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去哪里不重要,为什么也不重要,有时候人就是会单纯因为新鲜感而情绪上头做决定,这很正常。”
他认真地注视着谢薄月。
“新鲜感会过去,所以那个时候我就会回来,毕竟这里也有我的家。”
头顶的灯光晃了两下,接着整个工作室的灯都戏剧般地短路了,两个人淹没在夜色里。
落地窗外的路灯在方容与身上晕出一圈薄而冷的光,谢薄月只听见面前的人微微叹气,用一种仿佛哄小朋友的口气对他说:“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很累,是要好好休息。我和你哥哥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事需要麻烦你了,而且也还有更需要你去在意的人和事,对吗?”
黑暗放大了人的感官,余音变成针一样的电流声,嗡鸣作响,扎得谢薄月愈发头疼,他头疼得简直要无法思考。
“不对。……你到底要去哪?”
方容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却被身后突然伸出的一双手用力按着肩膀掰了回来,锢在原地。
“干什么……唔!”
他们之间所有的道德伦理和客气表象终于分崩离析,一切都终止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吻里。
方容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睁大了眼睛,甚至一时之间忘记了反抗,僵在原地,又被谢薄月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势圈到了怀里。
“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是在躲我。”谢薄月含糊不清地说,旋即唇上一痛,有淡淡的铁锈味洇开。
他不管不顾地加重了这个吻。
方容与喘着气,手背在嘴唇上一揩,冷冷地盯着他:“你回去冷静冷静。”
“我不需要。”
谢薄月上前把两人刚拉开的距离重新填补上,一步步把人堵到墙角,眼中褪去了情欲的疯狂,沉静得像一潭深水。
伤口上的血渍让谢薄月线条硬朗的五官增加了几分锐利的侵略性,不同于往日那种隐忍克制的沉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压迫感。
他挪不开目光,着魔般凝视着方容与。
“我没有不冷静。”他重复道。
“但我自认没做过什么能让你误会的事。”步步紧逼下,方容与的背已经抵到了墙面上,可对于谢薄月的冒犯他却意外地没有发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和冷淡,两个人对峙般对视,互不相让。
谢薄月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人。这张脸永远理智客气、永远对他保持距离、永远让他追不上步子,从前他觉得自己只是晚凌明霁一步而已,他的感情并不比凌明霁的感情卑微,可是哪怕凌明霁死了,他已经可以毫不隐藏心思地站到方容与身前,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没有一丝余地。
方容与的声音重了些:“让开。”
谢薄月垂着眼看他,忽然笑了一下,随后上手用力地把他按到了墙上,语调轻快。
“刚才不是问我要干什么吗?嫂嫂现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