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说了好几次她自己去看医生就行,但他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带她去医院。
全程路宁跟个小学生一样坐在他旁边,他戴着蓝牙耳机,听会议内容,顺便抓住她的手。
路宁低着头无聊,在心里吐槽他强势。
看起来冷冷的,床上却像换了个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某种过剩的责任心。
他的私人医生是个混血年轻男性,父亲是挪威人,长得人高马大,但还是比周承琛要矮一些,路宁意识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可以完全把自己遮挡起来,一堵墙似的,昨晚路宁难受的时候想推他,发现他纹丝不动,以至于她这会儿想起来还有些胸闷气短。
周承琛见了他,皱眉说:“找个女医生过来。”
“周,你这样我很伤心。”医生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几分揶揄的意味。
女医生年纪不小了,不苟言笑,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全程也不问路宁,只问周承琛,几次,有受伤吗?有……
周承琛坦然应答,路宁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木着一张脸,回去的时候带着怨气,并不理他。
但跟他冷战毫无意义,因为他比珠穆朗玛峰上的冰还冻得厚实,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冷战。
或许是第一回 给他印象太深刻,后来路宁就有些怕他,他早上甚至比晚上更有精力,路宁刚开始还跟他同时间醒,后来索性装睡,装着装着把生物钟都扭转了。
好在周承琛是个工作狂,每天雷打不动七点去上班,路宁为了躲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八点前的太阳了,现在越来越过分,有时候能睡到九点。
不过就算醒了她也很少在早上处理工作,她的手机每天九点才会自动开启,
今天是个例外。
“那老板,我就应下来了?改天我请客,一起吃个饭。”大罗最后总结说。
他朋友应该也在听:“我请,这顿我请,路老板一定要赏脸。”
路宁刚在走神,但一心二用也没耽误听电话,那边的要求并不复杂,不是性能党,预算很高,追求个性的表达。
许多大人物都不愿意亲自露面,但对爱车的改动要求又高,这一块儿不懂装懂的又多,大多是有点钱就想烧一烧,所以每次定方案,都是一番暗潮涌动的拉扯。
路宁还是喜欢跟本人详谈,也好摸个底细,了解对方真正的需求。
能少走很多弯路。
“那不然把你老板也叫上吧!我觉得还是当面聊聊比较好,我们一块儿吃个饭。”路宁刚刚混混沌沌胡思乱想,这会儿又霎时清明,一边把平板拖过来,一边查看日期,确认员工的状态,“这三天都可以。”
“放心,如果对隐私有顾虑,我会做好安排的。”路宁补充。
“那就明天,我们老板……也不是不见人,就是她身份稍微特殊,公众人物,不想被拍。”
路宁没表现得大惊小怪,温声说:“理解,我这边也经常有明星客人,可以相信我们的专业度,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们也可以签个保密协议。”
那边助理听完松了口气,其实改个车倒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只是经纪人耳提面命,不要嘉姐太招摇。她现在稳定上升期,家庭背景一直瞒得挺好,这时候爆出来没什么好处。
谈嘉是艺名,她本名姓钟,但在钟家的身份又尴尬。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方语调轻松。
路宁挂了电话,摸到外面的洗手间洗漱,顺便看一眼后台消息,然后就看到周承琛司机老孟的信息。
四十分钟前问她醒了没有,要给她车钥匙。说车是周承琛亲自开过来的,直接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二十分钟前又问她醒了没有,说先生的文件落在车上,他要给周承琛送过去。但这边安保很严格,没有业主的授权他根本进不来。周承琛有录入信息,但他没有。
十八分钟前许默说周承琛亲自来了。
七分钟前又问她家里有没有胃药,能不能让他上来拿一下,周总待会儿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但他最近熬夜,又没好好吃饭,胃疼犯了。
路宁眉毛忍不住皱起来,把牙膏沫吐出来,这个人的强势是刻在骨子里的,谁拿他都没办法,他对自己特别狠,什么事都不可能排在工作前,仿佛自己有副钢筋铁骨似的,以前许默动不动就来找她,说周总最听她的话,要她劝一劝。
路宁心想自己哪里有那个本事,只是他这个人守规矩,把婚姻也当成一项事业来经营,那张结婚证仿佛是某种契约,他想要要求她,就会先约束自己。
一种默认的交换。
路宁很少要求他什么,所以偶尔一点无伤大雅的请求,他都照单全收,但如果自己没有分寸,恐怕他早厌烦了。
沉默了片刻,路宁擦了擦脸,回拨了电话,问他走了没有。
许默回道:“还没,周总在停车场接电话,我看他疼得都冒虚汗了。”
“等我几分钟。”
路宁是跑去客厅的,家庭药箱里都是新备的药,她去找的时候才发现,准备的最多的就是治胃病的。
她倒了杯温水装在保温杯里。
又去冰箱里找吃的,胃疼还是要吃东西的。
可是太凉了,也来不及准备热食。
仓促间她看到一些手工的西式小点心,装在一个个小小的保鲜袋里,贴了标签,手写着:无糖,请尽量在72h内食用。
字迹龙飞凤舞,倒是很飘逸,有点熟悉,又很陌生。
大脑混沌之间想起昨天跟徐诗夏打电话的时候,她说楼下要装修,送了赔礼。
应该就是这个。
竟然还是手工点心。她大学时候挺喜欢的,记得自己那会儿还试着自己做,可惜实在没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