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跟楚闻见面时的情景。那是6年前的除夕夜,他被一大家子撒在饭桌的角落里,楚闻那年才不到8岁,被楚煜文抱在大腿上,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
七大姑八大姨都纷纷舔着脸捧场,说楚副局这是在做善事,为人民群众服务。
楚扬低头抿了一口老白干,有些犯恶心。
楚闻大概是照着楚煜文心中“完美儿子”的模样而生的。从小嘴甜又聪明,乖巧又懂事,考试次次班级第一,是楚煜文在外吹嘘的主要对象。
但楚闻终究是人,不是专门展示给外界的花瓶。去年除夕夜过后,他背着楚煜文偷偷找到楚扬,控诉了一大堆楚煜文的非人行径。
楚扬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听他说了一大堆之后给了他一个老年机,说以后有事情可以用这个手机给他打电话。
在此之后,楚闻总共找了楚扬3次,每次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
“这次又是什么事?”他让楚闻坐在沙发上,从茶几底下拿出医药箱,“凑近点坐好,我给你消下毒。”
“这次有些棘手……”楚闻回避着楚扬的眼神,双手不知所措地在大腿上蹭着“他发现了我跟你私底下联系的事情,还好我手快,不然这手机就被摔烂了……”
楚扬攥着手里的棉签,窒息感再次掐住他的脖颈。
“嗯……”他装作随意的腔调说着。吊灯的顶光晃在他头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后来呢?”
“嘶——”楚闻忍着伤口的阵痛,咬牙继续说着,“后来局里好像出了个什么事,他就暂时没有管我了,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楚扬深吸一口气,处理伤口的手停了下来。
这样下去,楚煜文找到他跟他算账是迟早的事。
“楚闻……”
燥热再一次涌了上来,滚遍了他全身。他低头摁住眉心,忍住快要爆发的情绪:“你知道的,我跟那个家已经算是掰得不能再掰了。我跟你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有义务收留你,更不会管你叫弟弟……”
所以,能不能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这句话抵在他舌尖许久,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但面对一个曾经的自己,他最终还是没办法完全狠下心。
楚闻整个人愣住,怔怔地看着他。
“算了,”楚扬叹了口气,用酒精湿巾简单帮他擦了下伤口周边渗出来的血,“等会我给你打个车,你马上给我回家,不要说来过我这里。”
“哦……”楚闻低眉,双眼皮耷拉下来,“哥,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你压岁钱都存着吧?”楚扬在他的额角贴上纱布,蹙眉问道。
“存着。”楚闻点点头,“我背地里存了两年,一共差不多有两千多块——”
“用你的压岁钱换个便宜点的手机,最好再换个号码,钱不够再找我要。”楚扬坐在茶几上,双腿搭着,“下次再被发现,就再也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