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2)

“草!总算开门了!我他妈还以为人不在家。”

“这鬼地方可真难找。”

站在门口的一共是五个人,个个长相不善。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嘴里咬着一根烟,看见陶心乐咧着嘴,很虚伪地跟他打招呼:“昨天怎么走这么早?都没有跟我打声招呼。”

陶心乐的家并不大,所谓的客厅只能容纳几张桌椅。陶心乐关好门,转过身发现齐勇成已经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感觉是比你原来住的地方要好。不过也太热了,怎么连个电扇都没有?”齐勇成仍然在笑,却只让人觉得狰狞,“昨天说有事?有什么事?你们学生现在不都放暑假了?”

沙发是旧的,齐勇成坐下去像是整个人都陷在了里面。烟灰随着嘴唇开合掉落下来,陶心乐看着他额头上的疤,小声开口:“有什么事吗?”

陶心乐没有回答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是很明显的抗拒。离沙发不远处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玻璃杯,昨晚陶心乐还拿它来喝过水。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锐利的风声,陶心乐瞳孔一缩,险险偏开头。玻璃杯砸到脸颊,掉到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齐哥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态度!”

那个纹着纹身的男生上来一脚踹上了陶心乐的膝盖,陶心乐身形一歪,和玻璃杯一样摔在了地板上。

人的本能反应令陶心乐在跪倒前下意识撑了下地板,周围玻璃杯的碎片毫不费力地扎进了掌心。皮肤被刺开的瞬间似乎都有了声音,陶心乐疼得脸一白,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老三。”齐勇成开口喊了一声,后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齐勇成眯着眼看那张纸,香烟腾起的烟雾使他更像一只丑陋阴毒的怪物:“这个月你还了三万,还欠我658万。不过最近我手头有点紧张,我现在想让你多还一点给我。”

半年前齐勇成被判了刑,原本陶心乐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这种黑暗的生活。然而几个月后齐勇成就被放了出来,看起来是比以前收敛了一点,可那偏偏只是表面。

剧烈的疼痛令陶心乐眼前一阵一阵黑,他努力让自己忽略疼痛,皱着眉轻声回答:“……我没钱。”

他以为自己回答得很镇定很清晰,但听在面前那群人耳里声音细若蚊蚋。一支烟燃尽,齐勇成把烟头摁灭在沙发扶手上,转头问身边的人:“你听清他在说什么吗?”

“没听清齐哥。”

“我也没有。”

“齐哥他好像在说自己没钱。”

齐勇成觉得好笑,没忍住踢了他一脚:“每个人都说自己没钱,难道我是菩萨?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老三弯腰给齐勇成重新点了烟,猩红的烟头再次亮了起来。齐勇成眉间的戾气一闪而过,老三仿佛读懂了齐勇成的脸色,直起腰笑嘻嘻地说道:“齐哥,你不是说你感觉他三万块钱还得很轻松吗?所以他肯定还有钱,不肯还我们而已。”

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传递痛楚的神经似乎跟着中断了一下,陶心乐被揪着衣领拎起来丢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他先是听到桌脚移动发出的刺耳声响,然后才感受到扩散到全身的疼痛。

手掌的鲜血是止住了,又好像没有。脸颊、胸口、肚子、膝盖,陶心乐不知道哪里更疼,痛得蜷缩起来。

视线里有很多张脸,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青黑色的纹身。时间变得漫长,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齐勇成走过来,抓着男生的头发把人拖到了自己面前。陶心乐呼吸浊重,齿间全是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你们这种读过书的应该都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齐勇成额头上的疤跟他的五官挤在了一起,凶相毕露,“所以钱呢?”

意识朦朦胧胧,陶心乐竭力睁开眼。齐勇成嘴里的香烟只剩下短短一截,他迟钝地分辨出了时间。

借条上的名字是陶心乐,手印也是陶心乐的手印。摆脱只是虚无缥缈的梦境,不对,梦境里陶心乐也无法摆脱这群人。

“齐……齐哥……”陶心乐嗫嚅着嘴唇,每一个字都是钝钝的疼,“我……我现在,真的没钱。”

“……下,下个月,我多还一点……”

好在陶心乐在齐勇成这里还算有点信誉,齐勇成看着面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小男生,好一会儿才丢开手。

“行,下个月老时间,地点会发你手机上。”

陶心乐像丢垃圾一样被丢回了地板,耳边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铁门被打开,楼道里的风吹进来驱散了客厅里的一点燥热。蜷曲在地板上的男生身形单薄,好像被人一折就能折断。

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陶心乐费劲地转了下脖子,只看见摁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烟头。

“挺严重的,尤其是手。陈医生,你待会看看他的后背,腹部那里也有碎玻璃。”

“好的,我看见了。”

急诊室里有两个专门处理外伤的医生,坐在电脑前的医生写着病历,没忍住说道:“同学,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或者我们可以帮你联系学校的老师。”

医生自然可以看出来陶心乐身上的伤是怎么形成的,但病人一直坚持自己是摔倒导致的外伤。陈医生处理完陶心乐血肉模糊的两只手,去拿一旁的纱布:“伤口不要沾水……”

陈医生是后来才到的,不清楚状况,他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科室:“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陶心乐侧躺在护理床上,意识还算清醒。他很轻地应了一声,去回答医生的话。

护士敲了两下门从门外走了进来,再一次看到陶心乐满是淤青的小脸,护士也禁不住一阵心疼。

镊子夹了沾了药的棉花,她注意到陶心乐明显瑟缩了一下,温柔地说道:“你不要动,我轻一点。”

涂在脸上的药水是很清凉的味道,几个医生花了半个多小时处理好这个病人。处理伤口的时候是没有打麻药的,不过后来陶心乐已经对疼痛麻木了。

中途护士为了转移病人的注意力,还夸了陶心乐:“我还以为你很怕疼,如果你很疼的话可以喊出来。不要忍着,说出来会好一点。”

然而直到最后离开医院,陶心乐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医生好好嘱托了一番,让他三天后来医院换药才允许陶心乐离开。

好在身上的伤都是外伤,年轻人的恢复能力都比较强。陶心乐戴着口罩回了小区,膝盖上的伤不是很严重,陶心乐走得很慢,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里的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陶心乐把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放在了桌子上。腹部上的伤是在后腰处,当时应该是陶心乐无意识躲了一下,忽略了满是碎玻璃的地面。

塑料袋里是消炎药和各种药膏,陶心乐望着眼前熟悉却感到陌生的环境,磨蹭着开始收拾客厅。

地板上的碎玻璃要扫干净,沙发上的烟头要丢掉。浅绿色的沙发被烟头烫出了一个洞,黑漆漆的,仿佛是一个印记。

做这些事时不时会碰到身上的伤,况且陶心乐两只手都包着纱布,原本简单的家务变得无比困难。等收拾完客厅陶心乐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脸色惨白,艰难地回到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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