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2)

元蘅因肩上的枷而拱手不易,只得站在原地,半笑不笑:“若是与师父志向相合,倒不枉费下官苦思平乐集了。”

宫道上甚是安静,只听裴江知轻缓一笑:“去罢,莫让陛下久等。”

皇帝并未等。

元蘅在殿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中间有行色匆匆的宫人途径,无一人如往常般朝她见礼。所有人都想在这里活下去,没人愿意跟一个罪臣扯上干系。

或许他们今日回房,想起途径了元蘅一事,还要好生洗漱以去晦气。

元蘅默然一笑。

其间蕙妃来了一回,身后的宫人还带着才煮好的羹汤茶点。因内阁诸位辅臣尚在议事,她并不好多留,离开的时候还看了元蘅一眼。谈不上要落井下石,但这种境况着实合适说些风凉话。

香风微拂,她停在元蘅的身侧:“这些年,你在前朝也算尽心尽责,都说你是聪慧的人。原以为你心在朝堂,看不上王妃的位子,却不知你与那位……”

元蘅并未答她的话。

时至今日,前朝仕途等同于尽断,能在启都留着的时日也是屈指可数。她并不情愿和闻临的母妃多废话。

“押错赌注了元大人。”

蕙妃俯身附在元蘅的耳边,轻轻一笑看,“临儿下月初就要完婚,可惜没法子请元大人到场吃酒了。”

元蘅此时才挪过目光看了回去,微扬唇角:“真是可惜。”

她虽在笑,但是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冰冷,说出口的话很是淡漠。

是一种轻浅的讥讽。

此时殿内的议事声渐息,几个内阁学士并肩而出。沈钦拎着袍摆踏出朝云殿中门槛,一抬眼就与元蘅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多日未见,他从未料想再见竟是这个场景。

明知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甚多,可是元蘅的清瘦还是超出了沈钦的预料。虽是跪在那里,却比往常都难以亲近。

好多话想问,可是这种场景又何等讽刺。

蕙妃先开了口,朝沈钦笑了下:“沈尚书与陛下议完要事了?”

他竟已经是尚书了。

也算得偿所愿。

元蘅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仿若未闻。

她的冷漠好似尖利的锥子,狠狠地刺了沈钦一回。他是想赢,却不想他们二人变成今日这般疏离模样,让那些并肩论诗的过往变成了笑话。

简单地朝蕙妃见了礼,沈钦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元蘅的身上,异常艰难生涩地开口:“陛下才说要见你,起来罢。”

说罢他欲伸手扶她。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她的手腕时,却见她微不可查地往回缩了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沈钦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又抿着唇收回,低头勉强一笑。

直到有内侍由殿中出来说召元蘅觐见,元蘅才起身,尽管膝头酸痛,但她仍站得稳。元蘅冷冷淡淡地与他擦肩而过,而沈钦却连回头看她背影的勇气都没有。

皇帝居住多用冰,即便是适逢盛夏也依旧清凉。

但这点冰凉却比诏狱中的酷暑闷热还要令元蘅难熬。本就风寒未愈,在这等暑气里她都觉不出热,乍一沁凉,却令她骨缝中都开始隐隐作痛。

过度的疼痛反而减缓了她的不安。

今日她才算真正明白何为君心难测。

她全然猜不透今日皇帝召见的用意,是觉得时日已到要将漱玉处死,还是要罢她的官给陆氏一个交待,都不知道。

朱笔微顿,皇帝终于从高台之上看下来,看着面前这个绝不肯多说半句话,只静默着等待处置的女子。

不多时,皇帝抬手,身旁侍墨的内侍便领会其意,上前去将元蘅身上的枷卸下了。那样重的枷压在肩上,寻常体格健硕的男子都不一定承受得了,而元蘅却连背脊都没弯下。果然是拧着一股子倔强气不服输的性子,皇帝轻叹了一声。

“你没什么话想说么?”

他拨动面前正煮着的滚烫沸腾的茶水,漫不经心一问。

元蘅道:“姜家是清白的。”

“你不为自己辩解?”

知道她脾性倔,却没想到这般久的牢狱之苦也没将她的棱角磨软一些。

元蘅深吸了一口气:“为证道义而死,百死不悔。”

一声极轻的笑漫在殿中,皇帝垂下眼眸专注地煮茶。内侍要来帮忙,却被他抬手拦了下,旋即起身,捏着杯柄将滚烫的水端起递给她:“要你饮下,你也愿?”

元蘅毫不犹豫去接,那盏茶却被皇帝抬手拂落在地,茶汤四溅。

而这般动作之后,她的发丝也分毫未乱。

沉默许久,皇帝终于表明了今日传召她的用意。

“朕有件要紧东西想交给你,还有一份留在了明锦那里。不到要紧时刻,不能拿出来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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