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攻打的就是长平。
长平郡与赵国接壤。长平君朱襄名声在外,谁都知道长平郡肯定非常富庶。
他们若能抢下长平郡,就能夺得许多粮食。
攻打长平郡的是赵军。
带兵的赵国将领曾经参与过长平之战,得到过朱襄的恩惠。
军中的兵卒大多是听了赵王偃派去官吏“夺长平,迎朱襄公”的鼓吹,自带干粮和武器的赵国平民。
有些赵国平民手中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拿着农具木叉就上战场了。
临时入伍的赵国平民大部分来自疫区,所以连提前训练都没有,勉强能组成方阵,就这么来到了城墙面前送死。
伯夫站在城墙上,看到的仿佛不是赵军,而是一群流民。
他不由心头一沉。
当看到为首赵将时,伯夫虽不记得对方名字,但认出了对方曾是长平同袍,心里更加难受。
他忍不住在城门上高喊:“你这是来攻城,还是来带他们送死?!你真的认为这群连攻城器械都没有的兵卒能攻城?还是真的以为攻下长平郡,就能让朱襄公回去?”
赵将骑在高高的战马上,仰头看着城门上的秦将。
虽然已经时隔十多年,他也认出了伯夫那张脸。
伯夫带头杀掉了赵括,给了所有赵军一条生路,他怎么会不记得伯夫。
他张嘴想回答些什么,但嘴张开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伯夫问的话他都有答案,甚至他自己都是弃卒一事,他都很清楚。
但清楚又如何?他和他身后的赵人已经来到了长平城下,为了那几乎没有的生机,也只能全力攻打了。
赵将抬起手,按下。
战鼓擂响。
攻城!
赵人们拿着梯子之类简单的攻城器械,大叫着朝着长平郡的城墙扑了上去。
因为早就知道五国盟军中有许多身染疫病的人,所以长平守军此次没有野战,关住城门死守。
他们背后就是秦国,所以不用担心死守会断绝援助。只需要守住,等赵军自己消耗,等秦国春耕结束后援军到来,赵军就会自行退去。
但他们没有预料到,这群手持简陋武器的赵军,居然展现出超出常人的毅力和战力。
进攻长平郡的这一支赵军人数特别多。他们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爬上城墙,在长平守军已经准备好的守城器械下跌落城墙。
死尸堆成了山。
赵军的士气没有丝毫低落,就像是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一样,攀爬着同袍的尸体继续进攻城墙。
赵王没有给他们准备太多攻城器械,他们便就地垒土垒石,以死尸为基地,筑起一个个高台,离城头越来越近。
伯夫下令往下浇油点火,想要烧毁城门下的尸体。
火焰燃烧了起来,许多赵军都被烧成了焦尸。但等火熄灭之后,赵军仍旧踩着烧焦后越发坚实的高台往上爬。
许多守军都在城墙上吐了。
赵军就像是自己用自己同袍的尸体在城墙外筑起了景观,把景观当做了攻城的梯台。
长平守军大多都是多年老卒,都未见过如此可怖的事。
寻常攻城军队在进攻受阻时就会士气低落,在城墙下燃起大火时就该退兵。
赵将没有喊退兵,赵兵也没有退缩。
他们就像是没有恐惧一般,只知道往城墙上攀爬,死了再多人也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
伯夫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居然看不到一个逃跑的兵卒。
赵军景观堆成的攻城梯台已经快接近城墙的高度了,秦军几乎是和赵军站在“平地”上面对面厮杀。
赵军口中嘶吼着“迎回朱襄公”,守军口中也嘶吼着“护卫朱襄公”。
朱襄公不在长平郡城内,两方将士兵卒嘴里喊的却都是朱襄公的名。
他们的口音甚至都是相似的。
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同样的人,喊的同样的口号。
城墙上,赵人和曾经是赵人的秦国兵卒,赵将和曾经同为赵将的秦国守将,皆拼命砍杀。
他们都杀红了眼,全部混做了一起,只能靠衣服的颜色来辨别身份,有时候还会误伤同袍。
没了什么军阵,也听不到将领的命令,连令旗都看不到。
两方就这么厮杀在一起,身边尸骸堆积如山,皆死战不退。
城楼上战局焦灼,越来越多的长平平民补上守军的位置。
见守城无法让赵军退兵,伯夫带领战车和骑兵开城门,出城野战,击溃赵军等候多时的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