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些除了生存,什么都没空思考的人想一些其他无关生存的事,让他们多一些空想,并在空想中得到一丝快乐,这就是朱襄的目的。
虽然人的需求分许多层次,但不一定非要满足底层的层次,才能接触上面的层次。
就算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可以听一些故事,唱一些歌曲,玩一些游戏,让因为生存而疲惫不堪的心灵得到些许慰藉。
朱襄让因为他又创造了传说,而蜂拥而至的小说家们改行当说书人,图的就是这个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朱襄那稍显冷漠的祭天给惊住了,今年夏收时老天挺给面子,只在最后给了几场小雨,来表达对朱襄不够尊敬的不满。
秸秆已经准备好,湿润的稻谷被放在已经修好的窑中烘干,损失不大。
今年仍旧是一个可以称颂的丰收年。
当夏收成功时,这几场小雨对农人而言,就是正合适了。
他们立刻种下的水稻种子,正好需要这么一场不大的雨,才能更好地出苗。
丰收的喜悦还来不及品尝,朱襄就带领农人们进行忙碌的夏种。
种子先种在旱地上,然后出苗插秧。插秧的新工具也要用起来。
朱襄和墨家、农家弟子一同研制出来的原始插秧机,叫秧马。
秧马在北宋时大量普及使用,名称最先出现在苏轼的诗词中。因为文人对耕种具体细节不是很了解,所以秧马作用不详,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农学界都以为秧马只用于拔秧。
后来有了更多考古发现,农学界才更正认知,确定秧马是插秧拔秧两用。
朱襄虽见过秧马的复原图,但记忆不是很深刻。
他与学生们研究许久,才捣鼓出造价便宜、能普及推广的秧马。至于这个秧马是不是他前世北宋年间流行的秧马,朱襄就不知道了。反正好用就行。
秧马形似小船,农人坐在秧马上,用脚滑动“小船”,从船头拿秧苗插秧,或者拔秧置于船后舱,能省不少力气。
陈启见状,忍不住做楚歌一首咏叹秧马。
系统叮的一声,朱襄看着陈启的头像冒了出来,一颗心的好感度赠送了小葱一把,忍俊不禁。
两楚救民事
这场连绵小雨没给已经并入吴郡的广陵县带来多少麻烦,但给楚地带来很大麻烦。
楚国内战结束之后,还未喘息,南楚君就发兵攻打秦国占据的长江北岸的城池。楚王借出了项燕为主帅,还协同出了一些兵。
就算在自己地盘上打仗,也至少三个民夫才能供给一个兵卒的后勤。楚地耕种的人就大幅度减少了。
朱襄在南秦推广的早晚稻轮种技术,已经被楚人偷偷带到了楚地。楚国也种上了早晚稻。
在秦国对楚国发动秦棉贸易战后,楚国陷入饥荒,之后又陷入内乱。
可怕的饥荒和战乱终于过去,再懒散的楚人都勤奋起来,偷师南秦轮种早晚稻。
若一年能收获两次稻米,即使产量不如南秦,也够他们一年果腹了吧?
楚人这样卑微地想着。
去年楚王和南楚君征发男丁从军时,楚地的早稻差不多也快黄了。
楚地妇人背上背着孩子,手中握紧农具,与家中老人一起,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若是有月光,也在田地中奔波。
妇人的体力不如男丁,男丁一个时辰能干完的农活,妇人需要的时间更长。若是身体稍稍弱一下的妇人,可能需要两三倍的时间。
但没关系。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她在田地旁搭一个茅草房,吃住都在田埂旁,除了累得实在动弹不得,或者夜晚没有月光照明的时候多睡一会儿,无论白天黑夜都咬牙干活,田地里的活总是能干得完的。
为了让兵卒卖命,各国征发兵卒民夫也会给些粮饷。虽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在累得快放弃的时候,妇人就抱着含着她指头饿得哭着睡着的孩子畅想未来。
家中男人带着粮饷回来,自家田地也正好丰收,一家人能敞开肚子吃顿饱饭。
然后,他们将余粮交税后藏好,每日都能喝上粥。到了秋稻又丰收的时候,过年也能吃饱饭,还能拿余粮换点鱼、肉。
一年能吃一次肉,就是一个幸福年了。
想着想着,妇人愁苦的脸上露出笑容,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仿佛都减轻了。
虽兵灾余烬未熄,但这半年楚地的风雨都很和顺。
楚人们心惊胆战等到水稻抽穗,灌浆,变黄。
他们脸上露出了小心翼翼的欣喜笑容,仿佛地里金灿灿的不是稻子,而是黄金。
或许在饿肚子的时候,稻子比黄金还珍贵吧。
这时,项燕败了。
近十万溃军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近十万匪徒。
秦兵似乎对楚人的稻子不感兴趣,将楚军追到淮水边便匆匆返回,除了急行军的时候踩坏了一些稻子,没给楚人造成多大损失,让听惯了秦兵暴虐传说的楚人怪不习惯的。
其实如果不是朱襄催嬴小政赶紧滚回来,秦兵的军纪也没那么好。但太子急着赶路,谁敢中途停下来抢掠?
但溃败的楚兵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