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子立下战功很好,但身为长辈,子楚和蔺贽不希望嬴小政出任何意外。
嬴小政这次乖乖听训,没有叛逆,还发誓绝对不再犯。
至于誓言什么的,说一句祖宗天神就行了,难道还要再次许下实质性的诺言吗?嬴小政又不傻。
看到嬴小政这么安分地接受训斥,子楚和蔺贽就知道,嬴小政大概已经在朱襄和雪姬那里挨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了。
子楚和蔺贽立刻好奇心大起,不断追问。
嬴小政虽然想隐瞒,子楚都拿秦王诏令压嬴小政了,嬴小政只能痛苦不堪地把自己的悲惨遭遇拿出来,给君父和伯父当笑料。
子楚和蔺贽笑得车厢好像都在震荡。
无论是拿桂花糕发誓,还是嬴小政试图给桂花糕改名以规避誓言,都太好笑了。
蔺贽给子楚使眼色:你看,我就说朱襄写养政儿日记很有趣,你非说无趣。
子楚对蔺贽颔首。他也没想到这么有趣啊。等朱襄回来,他会借阅朱襄的养政儿日记。云养儿子,真是太快乐了。
嬴小政苦着脸,听君父和伯父不断打趣自己,嘲笑声音大得可能马车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他在心里长吁短叹。这个太子地位真是太低了,真想早日当秦王,谁嘲笑自己,就下诏令让他闭嘴,就算舅父都不能违抗秦王的诏令。
雪姬正抱着成蟜,温言细语与成蟜交流感情,就听到前面马车传出的畅快大笑。
成蟜好奇:“君父和丞相好像很开心?”
雪姬敏锐地从这畅快大笑中察觉到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道:“君上和兄长可能很开心,政儿或许就不开心了。”
成蟜疑惑:“为何?”
雪姬叹气:“他们大概是在笑话你太子兄长。”
成蟜满脸不敢置信:“兄长那么厉害,君父和丞相怎会嘲笑兄长?!”
雪姬揉了揉成蟜的小脑袋,心里感慨了一声现在政儿的头发束了起来,不好揉了:“政儿再厉害,也是晚辈。长辈想要嘲笑欺负晚辈,他又能如何?”
雪姬有些愁。朱襄不在这里,自己不能像良人一样,直接与君上和兄长争论,维护政儿。要如何才护得住政儿?向华阳太后说说?找荀子求助?还是只能私下安慰政儿?
雪姬想了许久,想不出好用的法子,只能先将此事记下,给良人写信送去。
成蟜靠在雪姬怀里,双手抱住与身体相比,比例较大的圆溜溜脑袋,一副完全傻掉的模样。
他一直以为太子兄长无所不能,原来太子兄长还是会被君父和丞相嘲笑吗?
原来君父不只是嘲笑自己,连超超超级厉害的太子兄长也逃不过君父的嘲笑?
那自己还努力什么啊?连太子兄长都逃不过!
成蟜第一次在心中种下了“开摆”的种子。
……
朱襄不知道他那叛逆外甥已经又在心里记了他很多笔账。
他记崽崽黑历史日记,崽崽记仇,这很合理。
转眼间五月又到。
去年这时广陵城周围的农人流着泪把快要丰收的水稻割掉,带着家人东逃西窜,惶惶不安。
今年广陵城又遇到风调雨顺,水稻丰收。
农人站在田埂上,看着比去年更广袤的水稻田,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陈启仍旧是广陵县令。
秦王来了诏令,他已经转正了。
他站在朱襄身边,看着农人布满沟壑的深褐色脸上涕泗横流,很丑,又很令人动容。
陈启哽咽道:“又丰收了。”
朱襄却很冷静:“现在还不一定丰收,得看老天赏不赏脸。如果在水稻收获的时候来一场大雨,水稻就会烂在地里。”
即使在现代,有了诸多科技加成,种地仍旧是靠老天爷赏饭吃的活。
如果水稻小麦灌浆的时候遭遇连绵大雨,很可能就面临绝收。
只是现代有更好的赈灾机制,也能更迅速地抢收已经成熟的粮食,还能将被雨淋湿的粮食及时送去烘干,所以不会爆发粮食危机。
但这只是对于整个国家大层面上而言,一时的风不调雨不顺不会对粮食丰收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对于一家一户而言,绝收就是绝收,损失就是损失,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在战国时,就算辛苦了一整个粮食生长季节,已经看到了水稻田变成金色的海洋,但就那么一两日不合时宜的雨,就能摧毁一切。
陈启被朱襄这几句话吓得眼泪都不敢掉了。
他看看天空,忐忑不安道:“要不要祭天,求求老天开开眼?”
朱襄冷漠道:“如果老天能开眼,乱世就不会到来。与其指望老天垂怜,不如做好准备。我已经命人抓紧打造新的收割工具,建造好了粮仓。你领人起窑,若收割时下雨就用来烘粮食,之后可以用来烧砖。”
陈启道:“柴火可能不够。”
朱襄沉思了许久,道:“秸秆可以用来烧火。缺的部分,李牧会从南方运来树木。”
南越山中有很多树,只要李牧稍稍给一点粮食布帛,百越部落就会指挥他们的奴隶砍树卖钱。
百越树砍多了会加剧水土流失,造成泥石流和河流堵塞。但朱襄只能照顾自己眼前的这一片地,其他地方的人,他只能说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