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指挥舟师在江边列阵,成为名义上的主帅。
李牧偷偷潜回军营,是实际的主帅。王翦是他的副将。
蒙武则负责支援,以免楚国声东击西。
为了隐藏身份,李牧扮作王翦的亲兵和贴身护卫,和王翦同吃同住。
王翦压力极大。
李牧观察了王翦几日,见王翦这状态实在是紧张过头,只好劝慰道:“王卿,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王翦吓得手中毛笔都掉了。
什么叫做“对我有意见”啊!李将军别乱说。
“没有!”王翦立刻否认。
李牧道:“王卿是否因为朱襄所说之事,担心我嫉妒你?”
王翦:“……怎么可能!李将军怎么可能嫉妒我!”
李牧看着王翦慌乱的模样,心想怪不得朱襄和蔺贽都喜欢打趣他。真是有趣。
不过李牧是个好人,所以他只试探了一下,便不再逗弄王翦。
“既然朱襄说你是友人,那么我们二人也直呼对方名字吧。”李牧收起严肃的表情,恢复平常随和的模样,“朱襄夸你,对你我二人都有好处,我不会心生不满。”
见王翦没反应过来,李牧进一步解释道:“秦国最好不止一位‘武安君’。你若成为秦国另一位‘武安君’,我才更安全。同样,等你成为秦国的‘武安君’之后,有我与你竞争,你也更安全。”
李牧想起在养老的白公,脸上浮现讥讽的微笑:“朱襄曾经说,‘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王翦惊恐地看着李牧。他没想过李牧会对他这个陌生人推心置腹,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李牧半开玩笑道:“明白这一点,就放宽心建功立业,我会助你,武成君。”
王翦咬紧了牙关,起身走到李牧面前,抱拳道:“为何你会如此信任我?你不怕我将此事泄露出去?”
李牧道:“你是朱襄友人,所以我信你。”
王翦道:“只是这样?”
李牧道:“只是这样。你若与朱襄再熟悉些,就明白朱襄的识人之能。”
王翦面色古怪:“听李将军如此说,似乎只要朱襄新交了朋友,朱襄所有的友人都新交了一个朋友?”
李牧失笑:“你这么说也对。”
王翦还是不理解:“但朱襄认识我不久,你们怎么能如此信任我?朱襄又怎么能如此信任我?”
李牧见终于露出“真面目”的王翦,笑着叹了口气:“朱襄能相人。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他一听到一个人的名字,看到一个人的面相,就能把对方品行和成就猜得差不多。而且你是初次接触朱襄,朱襄却不一定是刚认识你。他早就关注你了。你不是知道他举荐了你吗?”
李牧透露了一个老秦王没说过的消息:“朱襄收集了你与他人论兵的言论,以及你在战场上的表现,还与白公范公等人讨论过你。他不是毫无根据地信任你。”
朱襄若在这里,能解释得更明白一些。
虽然他信任王翦是因为王翦是历史名人,但谁知道平行世界的历史名人是不是都有才华,他不会因为史书中的言论,就偏信一个人。
何况史书只会描写人的一个侧面,说不定在史书之下,这个人与后世记载正好相反。
所以朱襄嘴里嘀咕着集邮,其实没有主动去接触过谁。即便历史名人和他相遇,他也是先了解了对方之后,才决定如何与对方相处。
比如李冰入蜀后才成为朱襄的友人,吕不韦现在都没有成为朱襄的友人。
朱襄视王翦为友,是因为王翦得知是自己举荐了他之后,虽然表面上没有过多动作,但与他的好感度立刻飙升了两心半。
王翦这样表面上很矜持,心中却牢记恩情的表现,才让朱襄认为这人可交。
朱襄原本只是好奇王翦,搜集了王翦一些生平,确定王翦确实有才华,将其举荐给秦王。私交是从现在才开始。
他不会告诉友人自己的评判标准,但友人都很信任他的识人之能。
李牧在心里补充,再者,他们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就算朱襄偶尔看走了眼,新交的友人背叛了朱襄,他们也能立刻将那人揪出来碎尸万段,不会影响到朱襄。
“这可真是……”王翦直起身体,深呼吸道,“我这才明白,朱襄公的友谊,可真贵重啊。”
李牧道:“确实如此。”
王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捋了捋自己鬓边的发丝冷静了一下。
“李牧,你们围绕朱襄公集结成这么稳固的团体,可曾想过秦王会忌惮朱襄公?”王翦冷静道,“王不会允许这样的团体存在。”
李牧道:“我知道。即便王知道朱襄没有野心,也不一定能容忍这件事。但政儿是朱襄唯一的血缘后代,只要政儿能一直如此优秀,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地方。”
王翦反驳:“或许现在的王不会忌惮自己的曾孙,但太子柱呢?公子子楚呢?”
李牧笑道:“太子柱敦厚,公子子楚……你与夏同接触久了,就知道夏同绝不可能忌惮朱襄。夏同或许不是我们的友人,但他一定是朱襄的友人。”
王翦沉默了许久,道:“我忠于秦国,忠于秦王。我或许会做出和你们不同的选择。”
李牧道:“只要秦王志在天下一统,你与朱襄的选择就不会不同,与我等朱襄友人的选择也不会不同。平定这个乱世,需要朱襄。”
王翦又沉默了许久,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的确如此。”
“你不需要立刻做出决定,就像是我现在也并未视你为友一样。”李牧道,“之后相处的时间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