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道:“可以。我会借人给你。”
“除了大蒜和黄花蒿,还有一些草药对血吸虫病初期有抑制效果。我会带人教导他们培育草药。”朱襄道,“种田的事尽管交给我。”
李冰感激道:“我会召集蜀地游医,让他们帮忙配置草药。”
朱襄虽然完全没有“医术”,只有“常识”,但或许他那一点浅薄的常识也能对医者起抛砖引玉的效果,他就没有推辞。
三人初步定下防备水蛊病扩散的策略,接下来就要赶紧到成都,做好预算等准备工作。
朱襄在剑门关多待几天的计划自然也泡汤了。
嬴小政的身体十分强壮。朱襄都在颠簸中有点晕车,嬴小政还是吃嘛嘛香,半点没有因为突然加速赶路而疲惫。
等进入四川盆地后,李冰因路途太过疲惫而在涪城休息了五日,朱襄也有些吃不消了。嬴小政还跟着李牧出去骑马,每日精力充沛。
经过几月相处,因朱襄为人随和,李冰也与朱襄熟悉起来。
他忍不住感叹道:“朱襄,你把政儿养得如此强壮,有何秘诀?”因朱襄说最好不要暴露嬴小政的身份,李冰也跟着叫“政儿”。
朱襄道:“和我没关系,是政儿好养活。你看他多能吃,从来不挑食。”
李冰想着嬴小政一路上零嘴不停,连生蒜生葱都能啃得香的模样,再次感叹不已。
好吧,别说自家儿子,就是自己,胃口也没有公子政这么好。怪不得朱襄敢带公子政入蜀。
“入蜀之前,我还以为蜀中一片安宁。谁知道一路上看过来,到处都是人间惨剧。”李冰扶着额头上蘸了水的布道,“蜀中没有战乱,却如三晋之地般残破。村落萧条,水蛊胀腹者比比皆是。”
朱襄沉声道:“因为刚遭遇了水患。”
四川盆地水脉丰富,水网密布,又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常有暴雨。
这个年代气候比朱襄第一世时更为炎热,因此四川盆地比较后世,降雨量也更大。河道几乎三年两患,民众苦不堪言。
四川盆地并不是全境都是水蛊病疫情区。疫区本来集中分布在几个较为广阔、水流平静的湖泊边。
但洪水之后,疫水满溢,再加上尸体和粪便随雨水冲刷而横流,很快疫区就蔓延到了成都平原全境。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不过水蛊病患者大多都是慢性病,能活几年甚至十几年,不会影响税收,所以官吏对此并不在意。
即便是水患,只要民众能交税,不反抗,官吏也不会特意做什么。
蜀郡闭塞,离咸阳太远,郡守权力堪比封君。别说秦王也不一定在意这些,就是在意,蜀郡平民的声音也传不到咸阳去。
“咳咳,看来要预防水蛊,治水也是重中之重。”李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治水难啊。”
朱襄没有鼓励李冰去治水。
蜀郡郡守权力堪比封君,就意味着他如果做什么事,责任全在他自己身上。擅自启动大型徭役,李冰承担的压力和责任可想而知。
朱襄几句轻飘飘的鼓励不仅不会安慰到李冰,还会成为李冰的压力。
“你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朱襄只是如此保证。
李冰无语:“朱襄公,难道不该是你做决定,我来全力支持你?”
朱襄耸肩:“我是长平君,这里是长平吗?蜀郡郡守请不要擅自给我改封地。”
李冰哭笑不得。
熟悉之后,他才发现众人口中快被传成神仙的朱襄公,其实是一个过分活泼洒脱,偶尔说话非常欠揍的年轻人。
“好,我自己考虑。”李冰没有为难朱襄。他是蜀郡郡守,蜀郡确实是他的责任。
“先养好身体再说。”朱襄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步一步地做。等到了成都,光是接过上一任郡守的工作,你都会至少忙到明年。无论是灭钉螺还是修水利,都还早着。”
李冰无语:“朱襄,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唠叨,就像是妇人?”
朱襄点头:“很多人这样说过。但没办法,我家里长辈、友人都不省心,不会照顾自己。还有,为何唠叨就像妇人?难道男子就不能唠叨?你这是偏见。”
李冰捂住耳朵,不想听朱襄魔音灌脑。
每当朱襄唠叨起来,他心中就浮现出身在老家的老母亲的脸。
嬴小政扒拉着窗台,踮着脚探出小脑袋,然后缩回小脑袋,对倚靠在窗边的李牧道:“李郡守也受不了舅父的唠叨了。阿父说舅父是老母鸡性格,咯咯咯。”
李牧叹气,道:“政儿,抬头。”
嬴小政抬头,朱襄正从窗户里面伸出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嬴小政脖子一缩:“阿父说的!和我没关系!”
朱襄敲了一下嬴小政的脑袋:“今天的肉干没了。”
“不!真的是阿父说的!为什么我要替阿父背过错!”
嬴小政的惨叫声,让入蜀后一直愁眉不展的李冰,难得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补药鸡蛋汤
进入成都平原之后,李冰时不时下车走动一下,观察沿路村庄情况。
虽然是去年遭遇的洪涝灾害,仍旧有很多地方被淤泥覆盖,没来得及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