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洪水破坏的村庄成了断壁残垣,农人用茅草和木头搭在断壁残垣上,成为一个个栖身的家。
即使这样,农人在耕种的时候脸上偶尔也会露出充满希冀的笑容。
“苗子长得不错,如果今年没走水,说不定家里人不会饿死。”
他们的声音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好像担心声音稍大一些,就把希望吓走似的。
李冰还想拖着刚病愈的身体多走几个地方,被朱襄阻止。
“现在你赶紧去成都,比走访对他们更有用。”朱襄道,“虽然他们看到你来会很高兴,但心理安慰远比不过今年的收成。”
李冰愧疚道:“朱襄公说的是。”
朱襄拍了拍李冰的肩膀,道:“身体好了就加速赶路。”他回头看了农人们一眼,收回视线。
李牧整备护卫,辎重慢慢运送,准备一支骑兵急行军。
“郡守生病,政儿又年幼,所以我们得尽快骑马赶去成都。与我们交接工作的郡守能理解。”朱襄道,“必要时,可以政儿为借口。”
嬴小政抱着手臂道:“舅父放心。”我很会演戏。
李冰欲言又止。
公子政才多少岁?寻常贵族子弟这个年龄是不是刚启蒙?
李牧叹气,道:“我会留下押送辎重和行李,你们先行。政儿,小心些。”
嬴小政抬起下巴道:“老师,你这话该和舅父说。”
“和你们二人说。”李牧揉了揉嬴小政的脑袋,道,“我给你的短剑佩戴好,朱襄下不了手的时候,你……”
朱襄赶紧把外甥抱到怀里藏起来,警惕道:“李牧,我警告你,别乱教孩子!政儿才多点大,你怎么能教他伤人!你当护卫是摆设吗!”
护卫:“……”
李冰再次欲言又止。
两位新交的友人对公子政的教育,是不是都有点……希望自己以后不会变成他们那样。
吩咐妥当后,朱襄把政儿绑在身前,和李冰换成骑马,只两日就到达了成都。
骑马的时候,李冰往一旁瞟了一眼在朱襄身前呼噜噜睡觉的嬴小政,佩服不已。
怪不得他咸阳有传闻,秦王已经把之后三代王都确立了。见了政儿后,寻常公子怎么会入得了君上的眼?
原本的蜀郡郡守本来还在筹备接风洗尘的宴会,见朱襄和李冰居然骑马赶来,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自己这蜀郡郡守干得还不错,应该不至于让下一任郡守如此急躁地跑来接摊子。
即便他肯定会干净利落的把权力交出去,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但他脸上当然还是装出热情的表情,询问李冰和朱襄为何这么急躁。
李冰咳了几声,道:“我感染了风寒,听老农说过几日要下雨,不想遭这份罪。还是成都舒服些。”
他用眼神示意前任郡守,看向朱襄怀里的小孩。
嬴小政抱着朱襄的脖子,回头看了前任郡守一眼,然后把脸埋在了朱襄怀里。
朱襄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外甥旅途太劳累,无法向你行礼。”
外甥……前任郡守先愣了一下,然后直直地看向朱襄的头发,立刻明白了朱襄的身份。
长平君的外甥是谁,还用想吗!
前任郡守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只听说长平君要来蜀郡指导农桑,怎么公子政也来了?
“咳咳。”李冰干咳几声,提醒前任郡守,“我感染了风寒,不知城中有何名医……”
前任郡守立刻回过神,没有叫破嬴小政的身份。
他从李冰的暗示中得知了“真相”。看来是公子政年幼,身体不适,所以他们才急匆匆赶到成都。
“有,有,我家供奉就很厉害!”前任郡守立刻暂时推迟了客套的宴会,急匆匆带着朱襄、李冰回郡守府。
嬴小政没病,就是有点困。
不过郡守府供奉的民间名医还是说嬴小政偶感风寒,旅途劳顿,邪气入体,需要静养。
因为嬴小政年幼,不能多吃药。名医便开了些名贵滋补药材做成药丸喂给母鸡,将母鸡下的蛋熬成蛋花汤给嬴小政食用。
朱襄虽然知道鸡蛋中不会遗留多少药性,还是保守起见,把鸡蛋都给真正虚弱的李冰吃了。
嬴小政端着普通鸡蛋做成的肉末蒸蛋:“舅父,吃习惯蒜,菜里没蒜味不香了。”
朱襄道:“先凑合着吃,之后舅父给你炸金银蒜蓉酱,什么菜里都放点。”
嬴小政这才心满意足地吃蒸蛋。
成功安抚住前任郡守,朱襄想在城中置办宅院,张罗起养外甥的事。
虽然朱襄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但成都的富商早就得知了长平君到来。一时间送礼的人几乎将郡守府踏破,都想将自家最好的宅院送给朱襄。
他们知道朱襄节俭,可能不会收,还特意说明是让朱襄“借住”,待朱襄离开时再收回。
不过朱襄因为前世习惯,在这方面非常谨慎。即便他“借住”不算受贿,反而是“佳话”,他也不想和任何富商扯上利益上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