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朱襄又说起范雎、白起和太子柱。
蔺相如道:“秦王确实对你不错,无论他内心怎么想,都做足了保护你的姿势。白起可信赖,范雎需讨好,太子柱……”
蔺相如眉头皱起了一会儿,然后舒展眉头道:“你尽力为他出谋划策,他应该不会忌惮你。让夏同也可崭露锋芒了。”
朱襄点头记下,又问道:“华阳夫人的事,不知道是吕不韦,还是公子子傒。反正不可能是楚国外戚。楚国外戚此事出手,秦王就要让秦军再去楚国边境晃一圈了。”
“吕不韦是商人,他可能利欲熏心利令智昏,但不会损人不利己。”蔺相如道,“他要做一笔大生意,在没有回报之前,不敢有任何冒险举措。我想吕不韦很快就会带着厚礼拜访你,并甘愿退一步,身居你之后。”
朱襄被点破迷雾:“吕不韦是商人,该从打量商人的角度去打量他。他现在担心的是血本无归,而不是逞一时之气。就算他不忿,也会在坐稳了秦国卿大夫的位置后再徐徐图谋。那么,是公子子傒?”
蔺相如道:“若是他,那你就不需要担忧了。秦王还在世,太子都还未继位,身为王孙虽然可以对王位有野心,但居然出手危害秦王刚下令厚待的贤臣,他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成为你的威胁。你等他亲自上门告罪,然后大度地原谅他即可。”
蔺相如笑了笑,道:“若他想当秦王,还不如同政儿一样,对着老秦王的面天天叫嚷‘我当秦王如何如何’,显得极有野心,又无野心。”
朱襄得意道:“他怎么能和政儿比?”
“确实。”蔺相如叹了口气,微笑着替朱襄理了理头冠,衣襟。
朱襄低头,自己所穿的居然是当日在赵国与蔺公离别时的衣服。
“秦王袒护你,太子尊重你,子楚也还是夏同。”蔺相如欣慰道,“政儿聪慧,雪姬坚韧,还有蔡泽相佐,你也有防人之心。我总算可以放心离去了。”
“蔺公要回赵国了?”朱襄问道。
蔺相如笑着拍了拍朱襄的肩膀,没回答:“保重。”
然后他转过身,面带着微笑,朝着一团柔光走去。
蔺相如赠礼
朱襄在窒息中醒来。
他睁开眼,越来越顽皮的胖外甥正捏着他的鼻子坏笑。
当嬴小政见到朱襄醒来时,松开手就喊“舅母”。雪在朱襄即将逮住嬴小政挠痒痒的千钧一发之刻,将嬴小政提起来。
“应侯和武安侯已经用过早餐,正在庭院里练剑。良人你再不起来,应侯就要亲自来叫你了。”雪无奈道。
她想让朱襄多睡一会儿,但应侯那张怒气腾腾的脸,让她想起了廉公。
蔺公一向宠溺朱襄,朱襄偶尔多睡一会儿,他不会说什么;荀子虽不满朱襄懒惰,但只会在朱襄起床时教训;廉公不同,他会直接冲到朱襄床边,把朱襄从床上拖下来,仿佛朱襄是他带的兵似的。
范雎和白起在朱襄家居住的第一天,带兵的白起没对朱襄睡懒觉发表意见,范雎倒是暴躁了。
朱襄听完雪的叙述后,猜测范雎该不会有什么强迫症吧?我就见不得什么不按照我的心意来jpg?
在舅父舅母说话的时候,嬴小政以为已经安全,从舅母怀里跳下来。
他刚一下来,就被朱襄捞到怀里。
嬴小政眨巴着眼睛:“舅父……”
“舅父在。”朱襄把嬴小政按在腿上就是一顿揉搓挠痒痒,嬴小政笑得眼泪狂飙四肢像被翻了肚皮的小乌龟一样使劲翻腾。
雪在一旁看着,等嬴小政笑得嗓子有点哑后才去拯救可怜的胖外甥。
“好了,起床。”雪微笑道,“我收拾一下,该去太子府上呢。”
“放宽心。”朱襄道,“华阳夫人比你害怕多了。”
雪一愣,然后捂着嘴笑道:“好。”
她表现得很平静,实际上心脏焦躁得胸口都疼了。但在朱襄说出这句半开玩笑的话之后,雪的心一下子稳了。
雪换衣服准备出门时,朱襄洗漱起床。
嬴小政一溜烟地跑到白起和范雎那里玩闹,一点都不怕生。
待朱襄囫囵用完早餐,送雪出门时,嬴小政已经左口一个白翁,右口一个范翁,看得在一旁的子楚脸色都扭曲了。
“怎么?嫉妒?”朱襄乐道,“你若小个十几岁,也可以扑上去撒娇。”
子楚道:“有的人比政儿年长个十几岁,和政儿一样爱向长辈撒娇弄痴,我确实不如。”
蔡泽在一旁兜着手看热闹。
范雎见朱襄走过来,委婉道:“长平君,这几日你是否太过劳累?让太医给你看看?”
朱襄听懂了范雎的言外之意——廉公经常这样嘲讽他。他苦笑道:“确实有些累,不过今日已经休息好了,明日一定早起。”
嬴小政抓着白起的衣摆,从白起的身后探头探脑:“昨夜舅父一直在梦中笑,肯定做了什么好梦才不愿意醒来。”
朱襄反唇相讥:“昨夜政儿踢了我好几脚,一定是做了什么飞扬跋扈的梦?”
嬴小政想起昨日自己在梦境房间中自己踢自己。怪不得他觉得踢上去仿佛有实感,原来是踢中舅父了啊。
子楚干咳一声:“政儿,不得对舅父无礼。”他只是担心儿子在纠结的地方挺多的应侯面前与朱襄没大没小斗嘴,惹了应侯不快。
“舅父讥讽亲父,政儿是为亲父出气。”嬴小政张口就来。
白起嘴角忍不住上弯,然后立刻下撇。
范雎忍俊不禁:“政儿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