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着脸的嬴小政听完老秦王对朱襄小惩大诫,让朱襄只能吃土豆粉,不准吃肉后,松开舅母的手,走到老秦王身边,主动抓住老秦王的手指。
老秦王身体一僵,低头看着圆滚滚的曾孙。
嬴小政十分自然道:“曾大父,我想先喝一碗汤,可以吗?”
老秦王点了点头,让人给嬴小政盛了一碗汤。
嬴小政小口小口喝着朱襄专门为他准备的少辣的肉汤,喝完之后用帕子擦了擦嘴,将帕子叠好,脸上身上一滴油都没有沾。
许多有孩子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老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朱襄道:“你把政儿教得很好。这次惩罚免了,你可以吃肉。”
“谢君上!”朱襄仔细观察老秦王的言行举止。
他要在秦国立足,才华其次,最重要的是秦王的喜爱。
秦王纵容他以晚辈模样与其相处,就证明秦王身边缺少这样一个言行举止较为肆意的“晚辈”的位置。
但秦王虽然需要一个“分桃”的人,若真的把吃过的桃子分给他,他一定会记恨杀人。
这个界限,朱襄需要在到达秦国之前,尽快摸索到一个大概范围。
待到了秦国,他失去了和秦王朝夕相处的机会,就没有条件摸索了。
吃完一碗茱萸油土豆粉后,秦王对“面条”十分感兴趣,特意绕道去找了石磨,磨了面粉之后才继续前进。
这一点也能看出秦王会以自己喜好独断专行。范相国送信来催了好几次,说积压了许多重要文书需要秦王亲自处理,但秦王仍旧会为了一口吃的绕道,耽误行程。
朱襄在心里牢牢记住这一点,使出浑身解数展现自己的厨艺。
他还特意拿出了自己的小炒锅,给秦王展现了一番颠勺冒火绝技,给秦王炒了一盘干菜腊肉。
老秦王从最初的“寡人不重口腹之欲”,到提前点菜,再到长吁短叹让朱襄到了咸阳立刻为他培养厨子,他们之间的话终于脱离了“问策”,能闲扯日常了。
这时,朱襄向老秦王请教秦国礼仪和朝堂规矩。
与朱襄、嬴小政亲近不少的老秦王爽快地答应,亲自教导朱襄和嬴小政朝堂中大臣、贵族的弯弯道道,让他们免于闹笑话,得罪人。
嬴小政有梦境中的自己“教导”,学习速度非常快;朱襄虽然几乎过目不忘,但那些弯弯道道还是让他的脑筋打了结,总转不过弯。
老秦王过够了老师的瘾,一边教导曾孙,一边骂朱襄“还不如垂髫孩童!”,每日脸上的笑容都浅了不少,不再像个慈祥老人了。
蔡泽注视着这一切,在朱襄“玩闹过头”时,适时出来打圆场。
白起意识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偶尔也忍不住帮朱襄打圆场,说好话。
老秦王在蔡泽和白起的一唱一和下,耐着性子继续教导朱襄。当朱襄已经理清了秦国目前大臣和贵族派系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咸阳城。
这时,已经莺飞草长,二月中旬了。
朱襄远远望向咸阳城外黑压压的前来迎接秦王的人。
他们提前停下马车整理仪容。朱襄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与蔡泽坐在一起;嬴小政在老秦王身边;雪在家眷的马车上。
“今日才是真正入秦了。”蔡泽道,“朱襄,你还好吗?”
朱襄笑道:“什么好不好?我不是一直都很好?”
蔡泽道:“只有我二人,你可以不必勉强自己笑。你这一路做足了佞臣的事哄秦王开心,我知道你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秦国实现你的抱负。但你又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
朱襄揉了揉脸,低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蔡泽皱眉:“现在听到你说‘有分寸’,我就心慌!”
朱襄道:“放心,我真的有分寸。我只是用美食佳肴讨好秦王,还算不上佞臣。我对蔺翁、廉翁和荀子不也一样好?”
蔡泽沉默半晌,轻轻一叹:“不一样,你知道不一样。朱襄,答应我一件事。”
他又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不要往死路走。”
朱襄失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放心,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死亡。我要活着,活得很长很长,才能将良种推广到更多的地方,才能帮助更多的平民免于饿死。我现在真的很珍惜自己这条命。”
他若什么都没做到就死了,如何对得起为他而死的人?
“我会活下去,成为秦国除了秦王之外,最有权势的人。”
朱襄理了理衣襟,抚平了衣袖的褶皱,扶正了束着他斑驳发丝的头冠。
“蔡兄,该入秦了,请。”
蔡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
“请。”
始皇崽围巾
往年总被朱襄裹得红红火火的嬴小政,此次登场裹了一身黑,头顶上的小帽子换成了他玉玦上的蟠虺纹同款。
新的小帽子,是雪在旅途中按照嬴小政的玉玦,为嬴小政缝的。
嬴小政在马车上太热,脱掉毛绒绒外套的时候,将玉玦漏了出来。
老秦王笑着道,子楚看着绝情,其实对政儿还是很看重的。这块玉玦,是子楚抓周的时候,他赐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