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和父亲关系冷漠,一直认为自己被沈烬戏弄和抛弃在大雨里,也不愿意和朋友交流太多——他只能靠在冰冷墓碑上,不得不接受自己又重新孤身一人的事实。
六月的夜幕姗姗来迟,他躲在与世隔绝的墓碑旁写完了最后一张数学试卷,半天才揉揉发红的眼睛,对拂面而过的风说: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你要是还活着,我就不会变成流落街头没人管没人要的小乞丐。
可风却只是吹过,从未为他停留,也从未给过他回答。
“顾屿……”
沈烬的声音小心翼翼,迟了一会儿才唤回了顾屿的思绪。
顾屿赶紧眨眨眼回过神,安慰般搂了搂沈烬肩膀。
接着他弯腰将花放在碑前,说:“爸,今天正好除夕,我带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回来见你。”
见沈烬真跟见家长似的忽然有点紧张,顾屿稍微平复呼吸,继续道:“我以前过来写作业的时候经常跟你提起他的,沈烬,就是那个老被我欺负的笨学长。”
“……说什么呢。”沈烬一时面子上挂不住,不由拿手肘捅捅他,“你欺负我?是非要把脸砸在我拳头上那种欺负吗?”
顾屿挑衅地朝沈烬抬了抬眉毛:“对啊,把学长的拳头都欺负红了。”
接着他双手压了压沈烬肩膀,朝墓碑上的人玩笑道:“满不满意?不满意也没得商量,主要是我打不过他。”
“我,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沈烬明显心虚起来,低头嘀咕道,“叔叔千万别听他乱说,其实我是个性格很温柔文静的oga……”
顾屿的眼神充满了故意为之的惊讶和质疑,沈烬却顾不上这些,只是摁住顾屿想过来摸他脑袋的手,着急地继续说:“总之叔叔你放心,我保证以后饭我做,地我扫,衣服我洗,家务全包,有钱交钱,顾屿跟了我,绝对不吃一点苦、不受一点委屈。”
顾屿含着眼底泪光,忍不住笑起来:“学长就这么急着当保姆?”
可沈烬却认真点头,不跟顾屿开玩笑:“我早就说过我什么都会,只要你别老嫌我做饭不好吃就行。”
接着他蹲下来拿手扫扫碑前,又捡起那些落叶,自言自语般说:“顾屿这家伙在外收拾得挺帅,房间却乱糟糟的,所以我猜您一定和他相反,是个很爱整洁的人。”
墓园有人定期打扫,但秋冬也免不了掉些枯败的枝叶,平添几分杂乱。
沈烬想将墓前收拾干净,却不觉再度眼眶潮湿,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或许,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明白顾屿为什么总是对他的健康状况担心过头,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于顾屿而言他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