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耳光声洪亮地响彻在牢房中。
洪熙脸上很快红肿了起来。
“我就知道,歹竹出不了好笋。像你娘那样人尽可夫的婊、子能养出什么好货色来。”洪老太爷破口大骂,脏话频出,不能入耳。
不要说宋桃了,就是宋照都被吓到了。
“祖父,祖父!”他忙拦住洪老太爷,“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体。哥哥他肯定不是有意的。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说,生气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他还提醒洪老太爷和洪熙,“我们如今都在大牢里,能不能出去还两说。但我们要是不能同心协力,肯定是要翻船的。”
他帮洪老太爷顺着气。
洪老太爷渐渐地冷静下来,痛心疾首地对洪照道:“你这孩子,心也太善了。这个时候,你还认这小畜生做什么哥哥。你放心,祖父不会让你有事的。”他转头又开始骂洪熙。
洪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洪照苦笑,打断了洪老太爷的咒骂,道:“祖父,现在都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他扶着洪老太爷在草垛上坐下,温声道:“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洪老太爷看了洪熙一眼。
洪照无奈地道:“祖父,您要是还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也不告诉我,等到锦衣卫问我话的时候,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肯定会觉得我在负隅顽抗,我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好孩子!”洪老太爷眼睛湿润地紧紧握住了洪照的手,后悔不已地道,“都是祖父连累了你。”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却始终没有个明确的说法。
洪照急了。
洪熙讥笑一声,道:“他怎么好意思跟你说,他在你面前可一直是个慈爱善良的老者。”
洪照皱眉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那呀!”洪熙吊儿郎当地道,“那我就长话短说。祖父觉得你是个读书的种子,是洪家的希望,可就算是个县令,一年的俸禄也就四、五十两银子,还要养师爷和仆从,他想你名垂青史,光宗耀祖,不愿意你做官后为钱所困,还盼着能在官场上送你一程,就想办法搭上了宁王府的人。
“可宁王是那么好讨好的?他就干脆给宁王递了投名状,给宁王干脏活。”
他说到这时,骤然俯身,盯着洪照的脸,轻声道:“元允中可没有冤枉我们的祖父,他不仅帮宁王走私,他还帮宁王逼流民为奴。你知道洪家山那些从山东、河北逃难来的难民最后怎么样了吗?都被祖父骗去了宁王的私矿,一去无返。”
“你胡说八道!”洪照不敢相信地喊道。
洪熙不屑斜睇着他,一言不发,却更增加了他说的可信度。
“怎么会这样?”洪照失魂落魄。
“洪大公子!洪大公子!”宋桃隔着栅栏惶恐地喊着洪熙,“那,那窑厂……”
她想到了她签的那些出货单,想到了洪家那些原本在窑厂当差的管事、伙计的退出。
洪熙的视线不冷不热地瞟了过来。
“这个时候才觉醒,有点晚了。”他无情地道,“你要知道,天下怎么可能有掉馅饼的事呢?你自投罗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这一天的。”
“不,不是的!”宋桃眼睛通红,辩解道,“我根本不知道老太爷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然呢?你以为你是宋积云吗?”他冷嘲道,“既能烧瓷,又能应付外面的那些纷繁的事务。像她那样的女人,一百年景德镇也出不了一个吧!”
宋桃愣住。
洪熙却讽刺宋桃:“你不是说你有办法让万公公帮衬你吗?那你恐怕还是得多准备点银子,看万公公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他说完,还从上到下把她扫视了一眼,道:“不过,你从良玉窑厂私下里捞了多少两银子,我给你算了算,有没有五万两?只怕这五万两买不足以让万公公为你跑一趟南京吧?”
宋桃顿时毛骨悚然。
她的确隐瞒了窑厂的收入,而且正如洪熙猜测的那样,不多不少正好五万两。
洪熙,早就盯上了她吗?
她不由得连连后退几步。
那边洪照却一把拽住了洪熙,道:“哥,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肯定也有出去的办法。我知道,祖父偏心,你心中有恨。我现在做什么都晚了,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我愿意背这个锅。只求你脱身的时候把祖父也带上,祖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牢狱之灾。”
不过转眼的工夫,他就像长大了似的,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悲痛却不失沉稳地求着洪熙:“我来世做牛做马地报答你。”
洪熙嗤笑:“我要你做牛做马做什么?你是能犁二亩地还是能驮百斤粮?”
洪照不顾他的嘲讽,真诚地道:“哥,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和祖父对不起你,但父亲没有对不起你。”
洪熙沉默。
他父亲为了让他能挺直了脊背长大,一直没有把他带回洪家,还让他跟了母姓,悄悄给他置办了产业。要不是他父亲突然病故,洪老太爷发现了他,强行把他带回了洪家,他早就像洪照一样,在鹤山书院读书,参加科举,走了仕途。
洪照见他软了下来,忙道:“祖父留了些钱给我,说是让我以后读书用的,存在银楼。我告诉你怎么取……”
“阿照!”洪老太爷一声暴喝,打断了洪照的话,“那钱是我留给你防身保命的,不能给他。”还道,“你不用和他多说,他就是白眼狼。要不是我,他能有今天吗?可你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洪照头痛地喊了声“祖父”,道:“您就不能听我一回吗?”
洪老太爷气呼呼地:“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