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万公公在宫里的后台,也知道万公公的秘密。
洪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态度轻佻而又带着几分讥讽,道:“宋三小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出过景德镇?锦衣卫办事,你觉得是万晓泉一个阉人能阻止的吗?”
这样尖酸刻薄的洪熙,又是宋桃从未曾见过的。
她一愣。
洪熙已不屑地睇着她道:“你不会以为你送了万晓泉几两银子,万晓泉就会捞你吧?你与其指望他,还不如想想你手里还有多少银子,等会怎么打点锦衣卫的人!”
宋桃当然也想过。但她知道,她一个女人家,露了富,不被那些锦衣卫当成替罪羊冤枉都是好的,想逃出生天,是决不可能的。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宋桃尽量做出一副冰冷的样子看着洪熙,道,“万公公在宫里的时候有个对食,他出宫后,他那个对食跟另一太监,那个太监现在是南京守备。”
洪熙难掩惊讶,望着宋桃的目光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宋桃笑了起来。
就应该这样。
前世是宋积云,今生是她。
洪熙就应该为她所用才是。
“我知道怎么打动万公公。”她压低了声音,“但我没有人手。若是你愿意和我共进退,我愿意把办法告诉你。”
洪熙听了,半晌没有吭声,突兀地嗤笑了一声,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宋桃学着前世已大权在握的宋积云的样子,轻轻理了理衣袖,淡然地道:“我既然有办法请你帮忙,自然有办法让你带我走。”
实际上,她心里一片茫然。
但她要是不这么虚张声势,洪熙肯定不会管她死活。
洪熙闻言,看宋桃的目光顿时深重起来。
她顿时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地拉了拉衣袖,强撑着满脸的高深莫测道:“洪公子这是信不过我吗?”
洪熙突地一笑,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你们宋家,还真是女人比男人强。”
他这是在夸宋积云吗?
宋积云这辈子和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还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个未婚夫,他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宋积云?
难道人和人有没有缘分是天生的?
宋桃心头大恨,却不敢表露。
她怕引起洪熙的不满,洪熙会不管不顾地丢下她不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可既然能重活一世,她可不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干就这样丢了性命。
“哪里!”她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不过是宋家的人都有些烧瓷的天赋,没办法,只好用它讨生活罢了。”
洪熙不置可否,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牢房里响起了洪老太爷的声音:“阿熙,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宋桃不由紧紧地抓住了木栏,看着洪熙不急不慢地朝洪老太爷走了过去。
洪熙,这是不太待见洪老太爷吗?
宋桃脑海里猛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就见洪老太爷低声不知道跟洪熙说了几句什么话,洪熙一下子笑了起来,并道:“祖父,你这是老糊涂了吗?谁都知道宁王不好惹,都知道太祖皇帝曾经留下遗言,谁要是敢弹劾他们老朱家的子孙,谁就是挑拨离间,谁就是佞臣。不然宁王怎么敢在其属地随意鞭打朝廷命官。那元允中一看就是个聪明人,悄悄地来了江西,又悄悄地查案,甚至都准备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谁知道一夜之间就风云变幻,元允中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抄了宁王心腹的宅第,还把他们全都下了狱。
“您难道还觉得这是元允中在和宁王置气,两人一争高低吗?
“您就没有想过皇上是什么意思?为何不派个精明老成的大臣过来,却派了个年纪轻轻,却简在帝心的元允中过来?不就是因为元允中懂得皇上的心思吗!说不定这就是皇上的意思呢?”
原本还气定神闲的洪老太爷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瞬间就脸色苍白。
洪熙一副没有看见的样子,还在那里继续道:“你怕耽误了二弟的学业,让我出面去打点那些锦衣卫的人,说家里的事都是我在负责,我同意。可就怕是元允中不同意。”
他说到这里,颇有些狡黠地看了洪老太爷一眼:“毕竟我就算是要去顶罪,也得让锦衣卫相信才是。我可是五年前才回的洪家,而回了洪家之后,不管是洪家的生意还是人情往来,也都是您点了头,让管事陪我去的。这件事,家里的仆从都可以作证,一查一个准。您到时候准备怎么跟那些查案的锦衣卫说呢?”
“啊!”宋桃惊呼,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瞪大了眼睛,又怕被洪家祖孙察觉,忙捂住了嘴巴。
但不管是洪老太爷还是洪熙、洪照,都没人看她一眼。
“哥!你在说什么呢?”洪照看了看洪老太爷,又看了看洪熙。
可惜也没有人理会他。
“你!”洪老太爷“腾”地站了起来,指着洪熙的手不停地抖着。
洪熙冷笑,毫不客气地把洪老太爷指向他的手臂推到了一旁,道:“您可不能只允许州官放火,不允许我这个百姓点灯——您既然能指使那些管事动手脚让我在一些不明所以的出货单上签字,我当然也能收买那些管事把出货单上的名字换成洪照。”
“你说什么?”洪老太爷目眦尽裂。
洪熙咧了嘴笑,道:“您要不要看看这几年的账目,看看是谁在上面签的字?”说到这里,他还朝着洪老太爷咧嘴一笑,“当然,您现在是看不到的,不过,等到锦衣卫的人提审您的时候,您应该就能看到了。”
“你这畜生!”洪老太爷愤怒地挥手朝洪熙扇去。
洪熙不躲不闪,挨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