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御及时拉住他,颇为无奈:“雪一直都在那儿,先把靴子穿上。”
“谁说一直都在那儿?那不是一出太阳就没了”涟绛低头看着他弯腰为自己穿鞋,片刻后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观御不解地抬眼,站直身子时嘴角稍微一热——涟绛踮脚亲在他的嘴角。
他垂下眸子,想是涟绛脑袋里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请求,才会这样讨好。
可出乎意料的,涟绛说:“雪在没在其实没关系,其实其实我更在意你会不会一直都在。”
他说这些话时半低着头,下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领子里,银白若雪的长发下露着的耳尖稍微有点红。
观御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险些应他的话说一些诸如“我会永远都陪在你身边”之类的话,好在及时清醒,终究未将这难定结局的承诺说出口。
“我在问你呢,”涟绛戳一戳他的腰身提醒他回答,“反正无论如何我一直都会陪着你,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
“涟绛,”观御屈指碰一碰他的眼角,没让他继续往下说,“若有一日爱我真的让你如临深渊,就别再继续了。”
涟绛胡乱答应着,心觉观御这话莫名其妙,便又将问题抛回给他:“那要是换成你,你还会继续吗?”
会。
即便是粉身碎骨,即便是魂飞魄散,我也会爱你如初。
他注视着涟绛,这些话说出口时不再是原本的模样:“不会。”
“嗯?”涟绛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你先是自己,之后才能爱人。”观御伸手替他拢一拢大氅,神情专注,“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难过。”
我也是。
涟绛似懂非懂地眨眼,不知观御为何说这些话,心绪微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观御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涟绛忍不住追问。
他记得上次观御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是因为他情动却不自知,而那时他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今观御又说这么多莫名的话,想来也有自己的道理,总不会是突发奇想。只不过这道理又是他捉摸不透的一部分。
观御让他不要多想,他难免觉得恼怒,气鼓鼓地挥开观御的手:“你老这样,什么事都不与我明说,非要让我自己去猜。”
可有些事本就不能开口。
以涟绛的性子,若是知道三界诸神可以借九尾狐之身诛杀魔骨,他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他爱观御是真,爱三界众生也是真,无分轻重。
只是要想有所成全,就必须有所失去。而他,只会选择成全苍生。
观御没有办法向他开口,只好沉默。
涟绛斜睨观御,生气之余又感到难过:“你与我说一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殿下!”月行来得及时,正巧赶在这档口上。
涟绛拽一拽观御袖子,不想再与他吵:“月行找你。”
观御顺台阶下,握住他的手一道往门外走:“一起。”
掌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涟绛心里那点气便散得没影。
他微微皱眉,盯着自己与观御十指相扣的手,咕哝不清:“完了完了,涟绛,你没救了。”
“什么?”观御没听清,微微低下头问。
涟绛眼睛一弯:“不告诉你。”
观御:
涟绛见他表情微滞,憋不住笑。
等拉开门瞧见月行,以及月行怀里抱着的黑乎乎一团小崽子,涟绛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那小崽子身上。他抽出手试探着摸一摸那小黑团子:“这是?”
“麒麟。”观御手里一空,便从月行手里接过麒麟。
麒麟亲昵地蹭他的下巴,又在他警告的眼神里呜呜叫着跳到地上。
涟绛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推着观御往外走:“它蹭你是因为喜欢你,你怎么还就非要凶巴巴的冷着一张脸?”
观御不接话,与他一同踩进雪里,身后麒麟迈着四只小短腿嗷呜叫唤着跟过来。
水中月比不得长生殿那么宏伟。因为只是涟绛一个人住,所以院落不大,寥寥几眼便能将整座院子纳入眼中。
院子正中有一棵上了年纪的桃树。它的枝干较其他任何桃树都要粗壮,枝桠上常年开着花,只是冬日没有春夏时开的茂盛,仅有四五朵点缀在枝头,又被大雪覆盖。
涟绛扫开树下青石桌椅上覆着的雪,却不往石凳上坐,反而仰身躺进积雪中,任由雪沫子浇得满头满脸。
“别这么躺着,地上很凉。”观御皱眉,伸手想将他拉起来。
他抬抬胳膊挥开观御的手,眼睛半睁不睁:“昨天你让我挨着墙怎么就不觉得凉?”
观御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涟绛,心想昨天确实有些失控,好像没太能顾得上涟绛感受,于是说:“我下次注意。”
涟绛眨眼,心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