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此大功,怀仁理应晋爵!”
李渊的好心情彻底消散了,头痛的看着两个逆子唇枪舌剑。
李建成渐渐察觉到了不对,虽然还不甚清晰,但他猜测,李世民是看中了代州总管这个职位……要知道李道玄如今就在代州。
而李世民明面上看似笼络刘世让,或者剑指代州总管一职,但实际上的瞄上了河东道行军总管、并州总管李神符。
在边上听了一阵,平阳公主听得一头雾水,插嘴道:“不如调走刘世让,另遣良将驻守马邑。”
“决计不可!”
“不可!”
前一句是来自于李世民,他摇头道:“坚守马邑,唯刘使然不可。”
后一句来自于李渊,他点头道:“二郎所言极是。”
今日这封密信,李渊并没有让两个儿子阅看,信中李善毫无保留的讲述了只能是刘世让驻守马邑的理由。
而且李善还提议,在明年突厥大举来犯之前,最好是召苑君璋入朝,同时逐步调换马邑守军……而这些,刘世让是最适合的执行人。
“代州总管,代州总管……”李渊沉吟片刻后摇头道:“此事押后再议。”
李建成和李世民对视了眼,前者心中惴惴,后者则在琢磨要不要连夜召见凌敬……三姐都接到信了,凌敬那边也应该收到信了。
裴世矩的选择(上)
北地漫天风雪,而长安今年倒是未见大雪,只每隔几日,洋洋洒洒飘落雪花,间或妆点这座天下最宏伟的都城。
乌黑的屋檐上堆积着不多的白雪,对比极为鲜明,下方是权贵家族常用的乌头门。
门内门外,两人久久对视,相顾无言,周围众多奴仆,闭气凝息,尽皆躬身,不敢抬头。
已经破罐子破摔的李德武站在门内,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门外,裴世矩面无表情,袖中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几个月来,李德武的日子过的非常悲惨……妻子早就已经不肯见他了,甚至不许他入内院。
裴世矩几乎将其踩在脚底,随意喝骂……在外面憋着,回了家的老人也忍不住那口气,一个心情不好,李德武就得跪上几个时辰。
而府内的下人奴仆,虽然不知内情,但也落井下石……原本李德武就因居住裴府被视为赘婿。
这样的遭遇,让李德武性情扭曲,扭曲到在得知马邑战报后,毫不犹豫的回到裴宅,并在门内用如此挑衅的眼神直视回府的裴世矩。
意思很明显。
是,我厚颜无耻,我品行卑下,我手段拙劣。
但你裴弘大又好得到哪儿去呢?
裴世矩缓慢的迈进门,缓慢的从李德武身边踱过,小朵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老人花白的鬓发上,让人分不清哪儿是雪花哪儿是白发。
虽然知道一切起源于自己,甚至隐隐知道这应该就是被自己抛弃的儿子所期盼看到的一幕……狗咬狗,但李德武还是心有快意,反正儿子都生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河东闻喜裴氏能把我怎么样!
几个月过去了,李德武也看清楚了裴世矩的企图……解决掉李善,将事情压下来,最后再来处置自己。
可惜啊,可惜啊,你裴世矩居然解决不掉一个黄口小儿!
李德武冷笑着大步向内院走去,用力推开拦着自己的仆妇,一直走到院内屋檐下的裴淑英不远处。
裴淑英双目茫然的盯着空中的雪花,听见脚步声侧头一看,眼中满是厌恶,破镜重圆的恩爱夫妻,本是传于后世的佳话,如今虽未劳燕分飞,但也早恩断义绝。
“谁让你进来的!”
“马邑战报,不想听吗?”李德武嘿嘿笑道:“中书舍人崔信、馆陶县公李善往马邑招抚苑君璋,突厥南下相阻。”
裴淑英侧头,身边的几个侍女悄然退下。
李德武冷笑道:“李善回返雁门关途中返身一击,雪夜袭营,杀尽突厥,斩处罗可汗幼子郁射设,逼迫苑君璋受招抚,全军投唐。”
裴淑英本就轻微的呼吸声瞬间停滞,片刻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难言……她对曾经有一面之缘的李善没什么恶感,但却不得不敌对相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有着失望,也有着庆幸。
“岳父大人历经四朝,名重天下,最擅识人。”李德武用诡异的语调,阴阳怪气道:“真是好手段,李善得其襄助,名声扶摇直上,遍传天下。”
“这番手段倒的确比为夫了得!”
已经知晓所有内情的裴淑英自然听得懂,李善如今的名声、地位甚至爵位,几乎每一次背后都有着李德武、裴世矩的推动……只不过他们想把人往下拽,结果李善偏偏能往上爬,而且越爬越高。
虽然山东战事擒杀刘黑闼是大功,但李善毕竟当时没有出仕,也没有亲身上阵,若不是救回了平阳公主,那个馆陶县公还未必能得手。
但这次不同,李善亲往马邑,亲自上阵,据说还是他生擒郁射设,以毕全功……论起战功,比去年山东战事要强的多。
“雪夜袭营,逼降苑君璋,犹如虎穴得子,尚能全身而退,此等功勋,可比后汉班定远。”裴淑英一甩衣袖,冷然道:“可惜李怀仁没有一位如班叔皮的父亲!”
李德武那张脸扭曲的都没法看了,面目狰狞,往前走了几步。
“滚出去!”
僵持了片刻后,李德武在裴淑英清冷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班彪是《汉书》的第一位编纂者,其子班固,其女班昭陆续查漏补缺,父子女三人均以文才扬名,班彪幼子班超投笔从戎,父亲勉励,儿子终究成就了名扬千古的班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