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呢喃声变大,人群明显开始兴奋起来,声音变调,透着一种狂热的兴奋:“他!偷了东西!”
风澈跟随着身体的主人抬眸,看见被拿了馒头的商贩嘴角咧开狰狞的弧度,像是压抑了许久的凶性,终于得以释放。
他身下闪过一道残影,几乎是瞬间跨越案板和板凳,直接站在了那孩子面前。
风澈和身体的主人一同动了脚步,只是商贩更快,风澈站在孩子身边之时,商贩已经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这一脚极狠极凶,似乎是准备一脚致命,孩子胸膛的骨骼凹陷下去,断裂的肋骨翘起刺破皮肉,身躯向后倒飞出去,喷溅出的血液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
他跌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呕出,吐到最后几乎可以看见内脏碎片,但他像是个饿死鬼投胎,吐了一会儿,就着血把手里的半个馒头往嘴里咽。
人群开始议论,兴奋到发抖的声音在叫嚣:“一脚杀不了,可就是我们来了!”
商贩发了狠,走上前欲把孩子踹死,身后人群渐渐围了上来,人影重重间,风澈看清了每个人眼底的凶光。
直到直面商贩的动作,风澈才知他那一脚到底有多快,脚下生风,电光火石间他已经移到身前。
风澈出手欲拦,下意识地要开启法阵,没想到他这具身躯的主人与他选择不同,飞身上前用灵力裹住孩子,同时用身躯挡下商贩的一脚。
如此二重保险,孩子安然无恙,风澈却觉得大腿骨都要被商贩踢断了。
反正风澈本人是绝对不会接受谁踹了自己一脚的。
这副身躯的感觉与他互通,大腿骨传来的钝痛让他心里极其不爽。
这人若用刚刚裹住孩子的灵力挡住商贩的动作,便不会挨上一脚,非要圣人一般舍己为人。
风澈不懂此人究竟是什么想法,偏偏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看着商贩就想要踢回去。
这副身体将孩子抱在怀里,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微微抬起下巴瞥了一眼四周,像是丝毫不在意刚刚被踹了一脚。
风澈强压下心底的不适,这又不自己的记忆,也不是自己平白无故挨了一脚,犯不着跟着生气。
四周人群尖锐的叫喊声戛然而止,愣怔地看着场中的二人,随后爆发出了尖厉的笑声:
“哪来的傻子?中州腹地的规矩知道吗?”
中州腹地四字一出,风澈终于了然。
此地位于四大家族交界地带,裁院囚牢位于地下,压入裁院之人非奸即恶,纵然有朝一日得以重见天日,到了四大家族地界也受尽排挤,因此中州腹地地表聚集了无数穷凶极恶之徒。
这里是比灰色更灰色的地区,只有交易与血腥。
若非巨型禁制禁锢修为,加之裁院设下的生杀法则,估计此地早已因为互相争斗满地尸骸。
即使那禁制仅仅可以压制元婴及以下的全部修为,其上的修士,虽可施展部分法术,但抬手起势便重达千钧,且此地灵气稀薄,几乎无法供给支出的灵气循环。
这具身躯抬手灵力发沉,四周如虎似狼的眼神,看似和谐却暗流涌动的氛围……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风澈明白过来,再次回神看向场中时,人群已经逼近到面前。
“犯了错该死,救人者同罪!”
出声之人狞笑着探出手,掌风化刀朝着风澈眉心划来,风澈指尖下意识抬起,雀跃的紫色灵力钻出,咒法瞬间起势。
风澈这才明了,身躯的主人竟来自姬家,先前那法术也是因为和姬家咒法极其相似,他才隐隐觉得熟悉。
只是这人出手中正平和,古朴的咒法叠加打出时,都带着一阵浩然正气,看不出半点姬家咒法的狠绝。
他抱着孩子,将四周陷入疯狂的人群震开,随后足尖一点,衣袂翻飞间身若惊鸿,起身退到了一处巷内。
那个孩子竟然还没有昏厥,一边吞咽手上的食物,一边吸吮指尖的碎渣和血迹,一双眼在蓬乱的头发中躲躲闪闪,偷瞄了他几次,终于开口道:“我已经吃完了,你杀了我吧。”
风澈听见自己轻笑了一声,抬手抹了一把孩子脸上的脏污:“我不杀人。”
孩子听见他的声音愣了半晌,扫过他华贵的衣衫,表情露出一丝了然:“你是谁家的?”
风澈突然想起先前的记忆,此人似乎不愿暴露身份,没有回答那位楚家修士自身名讳,只答了一个“诺”字。
身体的主人笑了一下,出乎风澈预料,竟然认真回答了对方:“姬家。”
孩子垂下眸,眼里流转过不属于孩子的老成,随后他扬起头朝着风澈笑:“哥哥,能带我走吗?”
身体的主人似乎很高兴他能这么说,满是怜爱地拍拍他的头:“自然,你一个孩子不该在此,我带你走。”
孩子见他心情很好,试探道:“哥哥,我饿了。”
他的手伸向储物袋,将里面的食物都捧了出来。
孩子接过去,又开始疯狂啃食起来,还不忘含含糊糊地说:“我渴了。”
他抬指给孩子用咒法化水。
风澈感受体内灵力的飞速流失,心想:这烂好人,在中州腹地拿咒法化水,没有比这更奢侈的行径了。
那孩子见他指尖的咒法化出潺潺流水,喝了几口后突然挑起眉:“我要洗澡。”
他指尖咒法顿住,风澈以为他终于意识到不能这样败家,结果他温温柔柔地说:“你要先疗伤,才能洗澡。”
风澈气的牙根痒痒,这孩子得寸进尺不说,这身体的主人却像是没有脾气一般,完全听之任之。
清浅的光芒蔓延过孩子全身,骨头复原血肉增生几乎是瞬间完成,这次竟然比上次记忆中修复得更快。
他右手维持着疗愈咒法,左手不知抬起掐了一个什么法决,青色的咒法飘向孩子眉心。
孩子刹那间睁眼,瞳孔中划过一抹暗色,向后退开一步,咒法落在他眉心瞬间消散,他低低说了一句:“伤好了,我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