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有人陪着,至少累时有一知心人,相濡以沫,慰藉平生。
他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将风澈放在眼角的手拉过来。
风澈小小的手随着他的动作被翻转过来,下一刻,“何夕”便出现在了风澈手里。
许一诺雪白的发微微垂下,柔柔地在风里飘着:
“这天下让你一个小辈来救,我们这些老骨头还因为昔日恩怨耿耿于怀,实在是可笑。
我为之前对你的怀疑道歉,也为了所设之局道歉。”
他俯身作势要鞠躬道歉,风澈慌忙扶住他,没让他完成这一礼。
许一诺摇摇头,表情中带了些许释怀:
“这次回来,我不管你和这位姜家少主要做什么,总之,我没有理由去阻止你。
所以,我扣下你这本命灵器二百载,也是时候归还了。”
银铃在风澈掌心发出一声雀跃的“叮铃”声。
阔别多年,许一诺依旧保持着喜欢揉徒弟脑袋的习惯,手心痒痒,见风澈不动,索性上手揉了一把。
“卫世安至今心障尚存,假以时日我再告知他真相,至于赵承文,难保他憋不憋得住,”许一诺叹息一声:“你回来之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对吧?”
风澈抬眸看着他,读懂了他眼底的担忧。
原来许一诺都明白。
知道他在行违逆天道之事,知道如今这次复活归来,更是在影响许多人的命途。
但许一诺选择不过问,简直把信任呈到了他面前。
风澈缓缓点头。
许一诺笑了一声:“去吧,如今你修为受损,想必需要本命灵植修复。那玉碑之后,你自可寻到它。
上次只是略施障眼法,这次你可通行无阻。至于那结界,隔绝灵力波动,你不必担心被其他先生知道。”
他神识扫了一眼风澈内里虚空的经脉,叹了口气:
“昔年风行舟将你的本命灵植移到学堂,我不明白何意,但如今看来,我倒是懂了。
有此保险,起码可以恢复庇佑自己的力量。纵然不能保证你性命无虞,但起码是你的助力。”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
风澈在他身后,弯腰鞠躬,深深一拜。
随后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楞楞地看着手心银铃。
一旁的姜临从他手中接过“何夕”,轻轻地,又极为珍重地,将银铃挂在了风澈的发带上。
红色的“尘念”随风飘扬,与银铃“何夕”一同,在风澈的发间轻轻地摇了摇。
无论是人还是物,辗转二百载后,终于等到了彼此归来。
先前怕设局之人神识追查,风澈让姜临留在结界外护法,这样可以给自己一个撤离的时间差,但如今经许一诺担保,这一次有恃无恐,便和姜临一起入了结界。
越过界碑,穿过密草,浓稠的灵气越来越凝实,二人衣袖都被灵气凝成的液态浸湿。
凌晨的薄雾被晨光驱散,微凉的风和日光一同落在面颊上,风澈站在玉碑前,终于看清了棺椁之后的景象。
那块玉碑后并非层层叠叠的密草,反而是一片茂盛的竹林,松软的红土上,根根修竹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风澈和姜临对视一眼,一同踏入竹林之中。
竹叶的清新涌入他的鼻尖,在一片翠绿之色里,那根白竹便显得愈发不凡与灵秀。
它寸寸竹节莹白如玉,叶片恍若玄冰,带着剔透的光泽。
周遭的翠竹似是朝圣,为它空出一片空旷之地,两侧叶片间透过日光,落在玉质的竹节间,四散开的色彩/斑斓得人目眩神迷。
它并非那日风澈所见的细弱可怜,反而长势参天,透着一股丰沛的灵气。
风澈这才明白为何许一诺怀疑他未曾陨落。
本体关乎本命灵植的长势,若他灵魂不灭,本命灵植便不会衰落枯萎,除非踏入轮回重活一世。
他明明记得自己被天罚劈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二百年后才勉强死而复生,如今看这本命灵植的长势,怕是自己的灵魂复苏得要比想象中的早许多。
只是那人拼凑了极难合拢的灵魂,为何肉身却迟迟没有塑造,反而等到了二百年后?
他想不通为何。
风澈走上前去,白竹似感应到他的到来,枝叶都在簌簌摇摆。
风澈指尖触碰到它的刹那,白竹周身的灵韵如同有了宣泄的出口,一缕灵韵似水滴入海,飞速融入他的躯体,激得他灵魂一阵战栗。
与此同时,白竹的一片竹叶瞬间落地,变成飞灰。
风澈见状仓促将手移开。
白竹的枝叶不依不饶地攀附过来,似藤蔓一般,周身的灵韵如同丝带,丝丝缕缕缠绕住风澈的手臂,不让他移开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