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山一怔:“这如何说?”
贺欢幽幽道:“不上工时,兄弟们的钱财还是要继续给,不然他不能生活,但是,若有弟兄们被重金引诱,便纠结人手,前去将他打到不能上工,便可了。”
李秋山担忧道:“那样便是触犯律法,要下大牢……”
他的话瞬间顿住,露出深思之色。
不错,是要下牢狱之灾,但襄阳的牢狱倒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虽然工作苦些,但他本就是打铁之人,已经算是最苦的活计,所以,入狱倒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把人打得几天不能上工,又不是把人打死打残,关上个十天半月,已经是顶天了。
“但那奴工薛家,又该如何处理?”李秋山问到最重要的事情,“若他家继续上工,我们这些铁坊都开不下去,倒让他捡了便宜,岂不是笑话?”
贺欢微笑道:“薛家有多少铁炉,多少焦炉,多少奴工?”
李秋山对此倒是清楚:“有十二大炉,七座焦炉,一千余奴工,还有两百余位打手,都有铠甲利器。”
贺欢幽幽道:“只要秋山兄入狱,便暂时沾不到关系,那剩下的,便由小弟去解决了。”
李秋山顿时大喜:“贤弟此言当真?”
贺欢微笑道:“那薛氏奴工,大多是从草原诸部购来的驱口,我手下早有将士不满,此事之后,斛律明月也不会多谈,只是到时,怕是要有所牵连。”
李秋山大笑道:“不过是几条人命罢了,若能让薛氏狠狠吃上一亏,愿意接下这牵连的人,有的是。”
这些事情,他们都知道,但没有关系,做大事者,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担,那还是回家种田去吧。
于是二人又商量了些细节,贺欢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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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李秋山后,贺欢又换了身衣服,悄悄摸进了薛氏铁坊的奴工营。
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在艰难地的拖着一车焦炭,走在泥泞难行的小道中,他的肩膀已经被磨出血迹,却还是要咬着牙,将东西推到炭堆中。
就在这时,背后一轻,他终于成功过坎,用力喘息着,回头看去。
贺欢也穿着破烂的奴工的衣服,在周围麻木的人群里毫不起眼,这青年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恩公?”
贺欢微微点头,两人一推一拉,悄悄交谈起来。
“你还是不想离开么?”贺欢低声问。
“多谢恩公,”那青年露出真诚笑意,“但我不能走,阿弟还在他们手里,我走了,弟弟就更活不下去了。”
先前,他重病,被丢在河边,是恩公拿药救了他,这份恩情他记在心底。
贺欢沉默数息,问道:“那,你想不想,用你的命,救你弟弟出去?”
那青年眸里顿时露出喜悦:“真的么,恩公真的可以么?”
贺欢点头:“我要你帮我,毁了这里。”
青年眨了眨眼,用几乎咬牙的力气应道:“义不容辞!”
我等着
一开始,襄阳铁坊的工人们拒绝工作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崔曜也好,各处的坊主也罢,都熟练地让各家注意不要闹得太大,然后坊主们就拿出重金,让愿意干活,还有家里需要工作营生的人继续上工。
因为高炉是不能停火的,一但停火,铁水和炉渣在炉里凝固,整个高炉和炉中的铁水便要一起宣告报废。
但这次,他们发现了一点不同。
那些愿意上工的工人们居然被威胁了,这无疑的触犯了各坊们的底线,他们联合起来,要求崔曜严惩这些破坏工坊安稳的工人。
但崔曜可不是那种只会偏袒坊主的郡守,他就使了一个字,拖!
调查可不是需要时间么,你说威胁我就抓人,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打手?
于是,在这个小小的时间差下,主持这次反抗的李秋山几乎是立刻抓住了机会,将所有不愿意的支持的人要么捆绑藏起来,要么便悄悄威胁,工坊主们这才发现,就那么一天的时间,他们几乎找不到可以保住高炉的工人。
这代表着他们要么同意上涨薪酬,要么就得忍受高炉被破坏的巨大损失——这损失还不止高炉本身,还有不能按时交货的赔款,以及重建高炉的巨大费用和时间损失。
可如果同意涨薪,那以后岂不是要被工人们随意拿捏?
于是工坊主们一番紧急商讨后,立刻改变了主意,他们将手中打手聚集起来,并且向斛律明月治下军官求助,绝大部份军官都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只有尔朱荣在重金之下,派了自家弟弟尔朱天光带着几个亲戚前去帮忙,因为他非常清楚,军卒若是随意参和这种事情,怕是会被重重追究。
但几个亲友帮朋友去助拳,那是谁也没办法去挑错处的。
然后,自己以为可以指挥数百打手毒打菜鸡的尔朱天光,便被菜鸡啄了眼。
原计划,他们是准备把这些首领邀请到来商讨的工坊,然后将其围住拿下,这波反抗就能自然消解。
万万没想到,围是围住了,但却不是这些首领被围住,而是工坊主们也被围住,尔朱天光还想着努力一把,但没想到这些首领和他们工人极其勇猛,打了一个多时辰,三比一的优势硬是没有拿下来。
无奈之下,工坊主们只能认输,但就算这样,他们愿意给的钱也有限,原因很简单。
薛氏工坊还在,如果涨工价,他们成本压不下来,会被薛氏的兼并,但李秋山则提出了另外的意见,问各位工坊主位愿不愿意一起,前去薛氏工坊,要求他们一起提高工价。
这话说得,工坊主们当然是愿意的。
在意见达成统一后,工人和工坊主们都浩浩荡荡地冲向了薛氏的铁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