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莫名的,他觉得委屈。
他怀疑自己情绪产生的原因,却不怀疑眼前的人。
“为什么?”
虞洐哑然地张合嘴,没了声响。
所有强装的表情在瞬间溃败下去,要他死死抵住牙才能不至于逃跑。
“对不起对不起”
力道太轻,没送到白臻榆耳边,他歪歪头,目露疑惑。
虞洐此刻根本不敢抬头,所以错过了白臻榆的动作。尖锐的利器力图剖开他,愈疼痛才愈清楚。
他忽然明白了白臻榆的“为什么”。
“委屈”,细弱蚊呐,虞洐缓缓松开手,随后掷地有声,“白臻榆,你应该委屈的,你可以委屈。”
是啊,他怎么忘了,白臻榆是怎样的人呢
“可以么?”
白臻榆在问,他透过虞洐的脸,看见的却好像多年前形单影只的自己。
“委屈”与“懂事”似乎是天然敌对的反义词,而他后者只能做得好。
因为不可忤逆。
也因为无人在意。
懂事是小白臻榆生存的法则,是成年自己认定必须掌握的,可以消化自己情绪的能力。
他的确评判对错,由此爱憎,可就是太清楚了,什么都想得清楚,人生来本该有的,会恒定存在的“委屈”就那么积压在心底,在他烂醉到不能支配情绪时,才浮现出来喘口气。
而这“委屈”又面目全非,他弄不懂,只能求助旁人,为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难受?为什么这些疼痛他必须承受?
但他脑子混沌又不清醒,问不出后面词句,只能茫然地,看着唯一甘之如饴的源头,直白又难懂地问出那三字:为什么。
这世上,可能也只有虞洐能告诉他答案,不会欺瞒他,斥责他。
他理解不对等的恒定,就像人会爱憎分明。
眼前模糊朦脓,逐渐看不清晰,随后苦涩的液体落到唇上,浸润到牙齿舌尖,白臻榆后知后觉,是泪。
虞洐是为他擦泪的人。
对方明明比他更狼狈,眼睛也红彻底,整张脸湿漉漉的,泪蓄得又急又满,却不肯闭眼,要看着自己。
仿佛只是为了替他擦泪。
白臻榆这刻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清醒,他说:“傻子。”
两个傻子。
“白臻榆,要不要和我说说你的委屈?”
虞洐凑近来问,声音微弱却也温柔,眉宇间满是认真,好像不是要一口口咽下自己的苦果,白臻榆的苦果,而是来收集白臻榆眼睛垂落的一滴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