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再管黄歇铁青的脸色,施施然起身,仪态万方的出门归家去了。
黄歇无法阻拦,因为只他跟云姬谈话的功夫,门外头就已经站满来接云姬归府的武士了。
黄歇本来想秘密约见云姬的,但现在看来,这个秘密约见倒成了光明正大了。
云姬归家之后,先是将采买的物件安置好,又过问了下晚间膳食吃什么,主君和小君子们什么时候归家,是否需要派遣马车去接等等琐事之后,才回自己寝殿换下出门的繁衣,穿上家常的衣裳,等待良人归家。
秦如一回府就往食苑跑,边跑小鼻子还不住的翕动,见到云姬,就高兴的喊道:“小季母,我闻到红烧排骨的味道了,今晚吃排骨吗?”
云姬扶住秦如,一脸不认同的道:“如姬,君子跑跑跳跳可不雅观,你要注意仪态。”
秦如挽着云姬的胳膊,一摇一摇的讨好撒娇道:“在外头我注意着呢,在家里就不要了吧?”
云姬眉眼泛起柔和的笑,道:“跑和跳也可以很美观的,你若是愿意跟我学”
秦如忙道:“跟你学剑术是很好啦,但我以后是要走文道的,没时间学习剑术啦,”又抽了抽小鼻子,转移话题道:“还有蒸鱼,为什么不是糖醋的?”
云姬游说秦如跟她学习剑术又一次失败了,云姬微微失望。
安平君府的这些孩子当中,只有秦如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学习剑术将会事半功倍,若是下上功夫勤学苦练,很快就能超过她,但可惜的是,秦如对练武没有半点兴趣,她最大的兴趣,也是最大的志向,是做秦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云姬只好道:“晚上还是吃的清
淡些,你要是想吃糖醋的,后日我再安排厨下去做。”
秦鱼走进来,笑问道:“为何是后日?明日不能吃吗?”
云姬莲步轻移,如一朵轻飘的云朵一般行至秦鱼身前,微行一礼,柔声道:“昨儿已经吃过糖醋菜品了,隔上一日再吃,才更美味。”
秦鱼挽着云姬的手去了厅堂,笑道:“都听你的,今日吃些什么”
秦岚走到秦如身边,摇头晃脑羡慕道:“季母真是风姿绰约,季父见到她,眼里就没我们了。”
秦无厌抓起案几l上的果子啃了一口,边吃边含糊道:“等我再大一些,就要跟季母学习剑舞,以后我也会跟季母一样温柔漂亮的。”
秦如对小堂妹的认知实在有些一言难尽,纠正道:“无厌,温柔是性情,漂亮是长相,剑舞是技艺,这三者,完全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的。”
秦无厌不理解:“怎么就不能混为一谈了?季母人既温柔又漂亮,剑舞舞的更好,都是一个人,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秦如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拍拍小堂妹的小肩膀,艰难道:“无厌,答应我,以后不可以逃课了,一定要好好跟先生学诗学史,知道了吗?”
秦无厌不大乐意:“我想学骑马,不想听夫子讲课。”
秦如还想再说什么,青芷来请他们三个去饭堂用膳,她只好止住话题,对秦无厌道:“先用膳,等用完晚膳后,我来给你好好补补课”
秦无厌回答的很大声很坚决:“不!要!!”
用完膳,考察过三个孩子的功课,又布置了明天的学习目标之后,秦鱼让孩子们都去休息,他则是和云姬过二人世界。
所谓的二人世界,不过是秦鱼看看书,写写字,偶尔练习一下乐曲,陶冶陶冶情操。云姬则是看一下府中账目,安排下明日家务日常,欣赏一下新得到的衣裳首饰,偶尔配合秦鱼跳跳舞,唱唱歌罢了。
两人或互不干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或配合无间,作乐一番,以此来消磨漫漫长夜。
如今国丧,秦鱼不欲闻音乐声,他便捡了一本新书,翻看起来。
儒法两家学说在治国方面各有优劣,如今秦国统一
天下的势头不可阻挡,为了彰显弘扬在家学说,渭水学宫的儒法两家学子们每天都能传出叫好新作,有些读来颇有趣味,蔡泽便提议荀子,每月都挑出五篇上好的作品出来编辑成册,供世人抄录阅览。
秦国的月刊便就此出炉了,秦鱼已经让秦工室研究活字印刷术了,等印刷术出世,想必秦国的文气,将更上一层。
手里虽然捧着最新鲜的文章,但书页已经很长时间没翻了,他的注意力不在书上。
灯下看美人自然是越看越美的,尤其是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即便做着这世间最俗的俗务——打算盘,那也美的不可方物。
安平君府的每日开销大的很,既然秦鱼将府中一应事务都交给她,云姬没有理由拒绝,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其做好,毕竟,她每日里,真的是清闲的很,做些事,只当打发时间了。
云姬低头核对账目,随意开口道:“良人缘何盯着妾身不放?”
秦鱼偷看美人被抓包,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他扔下书册,起身来到云姬身边,跟她挤在同一张席垫上,半个身子都趴伏在她在脊背上,下巴更是搭在她的肩膀上,懒懒道:“你都不理我。”
云姬一手拨算盘,另一手反手摸摸秦鱼的脸庞,安抚道:“等我算完啊,一会就好了。”
云姬常年练剑,仪态极佳,即便席地而坐在席垫上也挺直了腰背,真正做到了不动如松。不像秦鱼,无人之时,就像条无骨鱼一般半挂在她的身上,没有半点姿态可言。
一时间两人缄默无言,秦鱼看,云姬做。
云姬也没有加快速度,仍旧如常一般将账目细致的核对完,并拟好明日的安排计划,又仔细的收拾好案几l,这才转头对秦鱼笑道:“良人今晚不同寻常,可有话要对妾身说吗?”
秦鱼从云姬的肩膀上抬起头,四目相对间,云姬眼神清澈,坦坦荡荡,毫无遮挡。
云姬整个人一如既往的如她平日练剑的手一般稳。
反观秦鱼,磨磨蹭蹭,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明明有话要说,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云姬轻轻一笑,大概猜到了秦鱼想要说什么。
跟秦鱼相处日久,云姬也没了一开始的隔阂和惧怕,她伸伸懒腰,对
秦鱼道:“良人且等一等,妾身要去沐浴更衣了。”
秦鱼忙道:“一起,一起。”
云姬将他推坐在席垫上,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自己则是俯身笑道:“良人不可,若是‘擦枪走火’,岂不是你我之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