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里瞧了瞧。
禅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屋里昏暗得很, 衣架上凌乱地搭着几件衣裳,火苗慵懒,竟颇有些暧昧旖旎的味道。
柳青应该傍晚就到了,好几个时辰, 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还上了门闩
五爷浓郁的眉头一蹙:“你, 你”
他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一挥手让身后的随从退远些。
柳青知道他或许察觉到了什么, 睁圆了眼睛瞧着他, 装出一副不懂他要说什么的神情。
五爷细打量她,才发现她脑后的几缕青丝已经垂落下来。
他气得猛一扯她的胳膊,将她扯得侧了个身,才发现她外袍上背后的位置有个压得极实的印子。
他气急败坏地把她往边上一推, 气势汹汹地跨进门去, 直奔沈延。
沈延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 仍是昏迷着。五爷这才放心了些。
沈延虽然看上去苍白,但容色丝毫不减,反而有种远山薄雾的清雅。
五爷一直觉得,他即便没有皇子的身份,单论样貌和才智,也是人中龙凤, 所以女人但凡长了眼睛就该是仰慕他的。至于沈延这样的, 虽然长相尚可, 但整日淡着一张脸,应该不怎么招女人喜欢。
可柳青怎么就对沈延这么上心呢, 难道她就好这一口?
他目光一移, 发现沈延身侧的床单上有个压出的印子, 沈延这个样子一动不动的,这印子应该不是他留下的。
那这是谁留下的?
“这是怎么回事?”
五爷指着那印子,气得眼睛都快要瞪出来。
他嗓音本就洪亮,在暴怒之下更是振聋发聩。
躺在榻上的沈延手掌微微一抽。
“五爷,您有什么疑问,咱们到外面说吧。大人还在养伤。”
“就在这说,” 五爷拒绝得斩钉截铁,“爷还得避着他?”
这女人简直莫名其妙。
柳青无奈,低声道:“五爷,方才大人梦里喊疼,小人就这样坐上来帮他擦汗。”
柳青说着就坐到那个印子上,状似无意地将那印子蹭乱。
“爷不信!你要是光坐着的话,头发怎么乱了?你袍子上那个大褶子哪来的?我看你不是坐着,是躺着了。”
“您让小人躺哪啊?这榻上躺了大人,小人哪敢跟大人挤。小人也就是累了,坐在地上,靠在这榻边,就把头发蹭乱了,还靠出个褶子。”
五爷哼了声,明显还是不信。
柳青怕他再细琢磨:“五爷,您看沈大人都伤得不省人事了,咱们就别吵他了,让他好好养伤吧。”
五爷瞅了榻上的沈延一眼。
沈延看上去极是虚弱,双唇一丝血色也没有,缠着细布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即便是温香软玉在侧,怕他也是有心无力,什么都做不成吧。
即便如此,他总觉得沈延正在心里暗暗的、美滋滋地笑。
他回身狠狠哼了一声:“这小子得你这样照顾,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
柳青也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但她真怕他再这样大嗓门地说这事,迟早会让沈延听进去。
“五爷,您深夜特意来一趟,是不是有事要说?”
五爷没好气道:“我一是好心来看看他,二是,我的人已经审出结果了。”
“什么结果,知道幕后主使了?”
“你倒好意思问我了?”他就等着她问这句呢,“这事不应该你们刑部干么。你们倒好,正事一样不干,跑到这来风花雪月。”
柳青真不知道他这人是什么破脾气。不是他说他的人要审么,再说她都不知道他们将人关在何处,又是在何处审讯的。
“……大人教训的是,”她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大人能否不计小人过,告知小人审讯结果如何?”
“罢了……”五爷干咳了声,“这两拨人都说是顺天府尹指使的。”
柳青心里暗笑。
原来如此,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找人拿个主意。
“五爷虽英明,怎奈有些事尚不了解,”还是得给他个台阶下,“琼楼给买主的身契大半都是假的,此事只消稍一追查,府尹定然跑不了,他又何必费这个力气去刺杀沈大人,反而落得罪加一等。那两拨人想来是早就被嘱咐过了,万一被抓,就将脏水泼到府尹身上。”
五爷歪着嘴冷笑了声:“难怪了,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这帮人看来不上大刑是不行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柳青忙叫住他。
“五爷,他们做这事之前大概本就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爷对他们用刑,若是他们死扛着不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