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霁洗过身后一身湿气,立在门口,敲了敲房门,“可起了?”
屋内有声音响起,但无人应答,不知是羞赧还是因为旁的。
他静候片刻,又敲了敲门,依旧无人回应。
须臾,含着歉意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一起。
“抱歉,我进来了。”
屋内的人都来不及阻止,那道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屋内。
沈映鱼颤着眼瞳,涨红了脸,脚上还捆着木板子耷拉在脚榻上,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天,让她重来一次吧!她绝对不会尝试起床。
苏忱霁一进来便看见,她这般窘人的场面,眉微挑,上前去将人扶起来,尾音带笑地问:“你这是不爱睡榻?”
听着他言语中的七分揶揄,沈映鱼脸上的红晕蔓延至颈子。
抬起手捶了他一拳,她语气带了上气急:“你这挖苦人的话是跟谁学的,赶明儿个我倒要好生问问顾夫子。”
“好,是我错了。”苏忱霁闻言笑着认错,移身坐在一旁,询问后掀开她的裙摆一角。
血果然渗出来了。
将昨日弄的木板子拆了换药,他垂着眸问道:“不过方才你怎的倒在地上?”
沈映鱼表情无言地凝望他,并不是很情愿讲回答这句话。
见他浑身湿气就岔开话,问道:“你一大早是去做何了?浑身的湿气,手也是凉的?”
他头也没有抬,手中绑着木板,道:“刚才去洗了昨日换洗的衣裳……”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顺便也将你昨夜湿掉的衣裙都洗了。”
他洗自己的衣裳也不是一两日了。
沈映鱼本无甚反应,但过了一会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以往她的贴身衣物都是沐浴时洗了的,昨日因为摔倒了,故而并未来得及搓洗,还和那些衣裳一起泡在木盆中。
那么他说的都洗了,也包括那些贴身小衣?
沈映鱼隐约有些不自在,毕竟他如今不是小孩了。
隔壁的乾哥儿今年也是十五岁,早不早便与人定亲了,只待那姑娘及笄就能迎过门。
忱哥儿和乾哥儿同岁,也早已经到了男女有别之际,所以自打他十二梦遗开始,有的事她便已经避开了他。
苏忱霁抬头便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神色微闪,如玉般的脸上满是无害。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道。
沈映鱼见少年神色单纯乖巧,满腹的话都泯灭于腹中。
大约是她太过于敏感了?
忱哥儿一向进退有加,最是风雅清隽,且喜洁癖严重都是肉眼可见的。
这样做不过是见她受伤,顺手将那些还泡在木盆中的衣裳一起洗了,自己却在此猜东猜西,尽将人往龌龊地方想。
看着他无害的乌木瞳,沈映鱼心中的不适都被愧疚代替:“没什么。”
“那还没有告诉我,进来时你为何躺在地上,是想要做什么摔倒了吗?”他将她眼中的神情都收于眼底,噙笑问道。
见他一连连地问着,沈映鱼也不隐瞒,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讷讷道:“我本是想起床……咳,然后忘记腿受伤了。”
其实她本是想出恭,结果早上起来忘记受伤的事,而且还是刚摔倒在地,他就来了。
昨天摔得狠,早晨起来浑身青紫,手脚又痛又软,自然是半晌都爬不起来,这才教他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幸而他并未露出旁的表情,还择善如流地伸出手臂道:“扶着我的手,我带你去。”
这种事本就丢人,还要他带,沈映鱼更加不愿了,忙不迭地摇头。
他却似笑非笑地乜斜着她,道:“难道还忍得?还记得我幼时,你还曾扒了我衣物将我捆在树上,怎的不见羞?不过是扶你过去而已。”
这话一出,沈映鱼表情僵住了,心尖莫名一颤。
确有此事,但她和他都是默认忘记以往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她一时间不晓得他心中,究竟还有没有怨恨?
苏忱霁观她表情就知道她是想岔了,轻叹息,主动伸手将人扶起来,垂眸温言道:“此番并不是说往日的不是,亦不是怨怼你,以前是我不懂事,你教训我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继而道:“但我此刻要说的是,其实你没有必要防我这般紧,虽我们并非真母子,但我打心里是敬重你的,见你受伤,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看着难免心中难受。”
“我也不晓得究竟是何处惹过你,让你躲我至此,甚至……”
他掀眸看着眼前清秀的女人,再次盖下眼睑道:“甚至到了,如今的几月,都不曾给我捎个只言片语的信回来,若当真在何处无意间惹过,我在此先道歉。”
语气毫无半分起伏,全程都用平淡的腔调陈述着事实。
少年垂着眼睑,无人窥见究竟真的愧疚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