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煞嗤笑一声,道:「韩门主,你见过谁家养的畜生会穿衣服的?」
韩子绪站起身来,沉声道:「文煞,凡事莫要做得过了!」
文煞回击道:「你又有何立场指责我?!」
「有本事,够清高的,你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啊!让他死了不就好了!」
见韩子绪沉默下来,文煞越发猖狂起来。
「说到底,你还不是念着他身体的味道?现在的婊子都他妈的开始立牌坊了!」
面对无理取闹的文煞,就是韩子绪的修养再好,也难免生出愠怒之火。
深呼吸了数下,韩子绪将那口恶气压了下来,转身看着莫离。
将自己的锦白外袍脱了下来,覆在莫离赤裸的肩膀上。
重新将他塞回薄被中,韩子绪道:「要吃点东西再睡么?」
莫离呆愣地看了韩子绪半晌,将身子往回瑟缩了一下,没有反应。
「罢了罢了,睡醒再吃也行。」
看着莫离用一副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韩子绪无奈了。
「我这就离开,我保证不会碰你,不会对你做任何事。这样,你安心了吗?」
莫离又呆了一阵,才渐渐闭起眼睛。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文煞忽然一阵狂怒,忿然转身离去。
因为莫离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自愿地闭起眼睛睡觉。
他总是会用那种令他熟悉的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虽然那种怨恨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的,是不敢轻易表露在外的。
但文煞切切实实地能感受得到这种波长的存在。
而今天,莫离却在韩子绪面前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狠狠地砸上了寝宫的门。
那声沉重的声响传入内室,引起莫离身子的一阵战栗。
韩子绪又安抚了许久,莫离身体的颤抖才渐渐消去。
安静地守了莫离一阵,韩子绪也站起身来,出了门去。
「你们主上何在?」
除了面对莫离的时候还有一丝温柔,在对着其他人时,韩子绪仍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门门主,是万人敬仰的武林盟主。
他浑身散发的不怒而威的惊人气势,就是在一言堂中当差的众人也不敢轻易忤逆。
一言堂的人要比白道的人更为崇尚强权,他们深知眼前这青锋银剑、傲然峙物的白衣公子来历不小,答起话来更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回公子,主上刚才往青羽阁去了。」
韩子绪微一颔首,便往侍从所指的方向走去。
进了那略显空旷的青羽阁,韩子绪见到文煞那高大的黑色身影正百无聊赖地瘫在温玉所製的宽案上。
见韩子绪进来,文煞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打算动弹。
韩子绪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文煞听言,操起案台上的翠玉笔洗砸了过去。
韩子绪身型一偏,那笔洗落到地上,崩裂出无数残片。
「你怎么不说说你想怎样?好啊,黑脸全都我当,是吧?」
「你他妈的就只会去他面前充好人!」
从未见过这样的文煞,韩子绪的怒火顿时莫名地散了开来。
「文堂主,恕我实话实说,你这是在闹彆扭吗?」
文煞阴沉着脸,恨声道:「韩子绪,我有时候真他妈想把你那张鸟嘴撕破!」
韩子绪耸耸肩,没再接话。
文煞忽觉头痛不已,手指抚上了太阳穴。
说到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莫离,他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按照常理来说,没人能在自己背后刺了一刀之后还能有命活到现在的,但莫离不仅活着,而且自己还要想方设法地不让他去寻死。
就连莫离的那些朋友们,虽说是被软禁着,但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隐约中,总是有一条无形的弦在牵扯着自己,让他无法像之前那样收放自如、肆无忌惮。
文煞有时候也能感觉得到,如果触碰了那条禁忌的底线,他注定会失去什么。
这种虚无之感让他无端地浮躁起来。
他恨莫离——恨他的背叛,恨他的抛弃。
恨他在转身的霎那,毫不犹豫地选择跳落青峰崖。
这是他再清楚不过的。
但文煞还没有瞭解到,这种恨,其实可能完全根源于一种更为炽热的感情,那种感情,或许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爱」。
韩子绪轻声道:「文煞,对莫离好一点。」
文煞放下按揉太阳穴的手,冷笑一声:「如果对他再好,他也要逃呢?」
韩子绪沉默了。
「如果最后还是要不断地上演『和好欺骗逃离』的戏码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任何脱身的机会。」
闻言,韩子绪嘆了口气。
其实,文煞又何尝不是害怕再度经历一次背叛呢?
之前伤痛的记忆太过于惨烈,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这也让眼前这头猛兽不断地攻击着,这样才可以让它获得一种苍白的安全感,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无敌的,是不可战胜的。
韩子绪看了闭目养神的文煞一眼,说道:「文煞,说到底,你和我都是相似的人。」
「总想得到我们眼中所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无论何时都在不停地挣扎。」
韩子绪抬眼望着门外,那苍翠绿叶、粉黛红花,昔日那彰显着生命力的美景却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曾几何时,这种仅存的对生活的感知,都已经被某个人全数带走了。
在世人眼中,他们确实是大权在握,那叱咤风云、站在权力顶端的身份无时无刻不被嫉妒与羡慕包围着。
但打破了那层坚硬的外壳,他们还能剩下些什么?
一片空虚罢了。
「离儿说得没错,我和你,都太可怜了。」
不再多说,韩子绪走出门去。
文煞仍旧维持着刚才韩子绪进门来的姿势。
许久之后,才冷不丁地爆出一句脏话。
「我操,就算是事实,也不用说得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