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神医没回答,先是不慌不忙地俯身替我诊脉。
他指尖搭在我脉上,良久,才淡淡开口:“嗯,照这进度,再过些时日,便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
我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掩不住的轻快,这场漫长沉寂的黑夜,终于迎来了破晓。
虽然兆神医之前就说得笃定,可我一向心存悲观,总不敢真信。
他抬眼看向我,面色如常:“你要问我什么?”
我顿了下,然后说:“李昀……他的病,可治好了?他现在在哪,我……”
“你想见他。”
兆神医接过我未尽的话,眨了眨眼睛,“他走了。昨日就走了。”
我倏地愣住,脊背僵直。
“走了?”我喃喃重复,声音里带着未察觉的颤意。
“他那病,治不了了。”兆神医的语气依旧冷静,“可惜,他执意要回京。若能再留几日,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到底什么病?”我忍不住追问,“是他的手伤吗?”
兆神医站起身,嘴角却露出一丝讥诮:“手筋断了可要不了命。”
说罢,他转身欲走,边走边道,“你这几天必须按我说的做,哪儿也别去。记住了吗?”
我怔怔地点头,脑中一片空白,还停在李昀已经走了的失望中,再无其他念头。
自然,也未看见,兆神医在转身离开的瞬间,那从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奇异笑意。
【作者有话说】
连更两章!有人夸我么 (д)周六不更了,休息一天
悔意如潮
头痛欲裂,仿佛有人在我的眉心处,一下一下敲击。
可与此同时,右眼的光线渐渐透了进来,模糊的影子有了形,暗色被一点点推开。
光影愈加分明,万物仿佛从混沌中苏醒。
只是,李昀的不辞而别像一块沉石,依旧压在我心头,沉甸甸的,无法驱散。
那种不安,是一种无法名状的预感,像潮水般反复拍打,一次比一次汹涌。
而随着时间一寸寸拉长,李昀就像成了我的一部分。有时我甚至不明白,若这样的思绪永无止境,我该如何,才能真正将它终结。
“药浴可以停了。”兆神医收起银针,“再过几日,你头痛的症状也会有所缓解。到那时,药也不必再吃了。”
我点点头,起身整理衣襟与发丝。
“我明天就准备离开。”他又道。
“明天?”我一愣,诧异地看向他,“怎么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睨了我一眼,带着某种意味,让我莫名一紧。
还未等我反应,他已轻描淡写地说:“李重熙要死了。若赶得快,我还能赶上他的葬礼,去悼他一场。”
“轰”的一声,像有什么在我脑中炸开,炸成一片空白。
我眼前骤然一黑,刚刚复明的视野仿佛又被拉回无尽深渊。
那点尚未站稳的光,被一瞬间抽走,连脚下都浮空了。
“诶——”兆神医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踉跄的我。
“别慌,我随口说的。”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语气比方才缓了些,“就逗你一下,你这反应……也太大了些。”
我努力站稳,强压住从胃底涌上的翻腾,心跳如擂。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四肢百骸都像在为某种无法接受的真相作出最本能的反应。
“这话怎么能乱说!”我简直是一瞬间就心急如焚,不受控制。
他垂眸打量我,目光深深,观察着我的反应:“我是看你对他的态度太奇怪了,逗一逗你。你的眼疾刚见好,可承受不起这种刺激。”
我强忍着眼眶的酸胀,又重复地埋怨道:“那也不能这样说……”
说完,身子还是抖得不能自抑。
兆神医摸了摸鼻尖,神色略带几分心虚。
见我渐渐缓过来,他才开口:“不过,我是真的有事要走。”
我张了张嘴,本想追问一声“什么事”,却又怕从他口中再听到什么惊人的“玩笑”,按捺住没问。
只淡淡道:“好。有任何需要卫家帮忙的,不必客气。”
他笑了一声,语气带着模棱两可的调侃:“可不好说,不一定到时是我来求你,还是你有事要来求我。”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放在桌案上,“这是我的住所。真有什么急事,可以来找我。你卫家诊金药材给得足,我也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