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他大掌一拍,手感极佳,忍不住一边哂笑一边将她放下,“公主,你还不如本将军的马呢。闪电它听得懂人话,叫它往东,它绝不往西,公主……”
“放肆,你拿我和畜生比?”
安和正欲扇他,不料绣鞋踩中一颗圆润的鹅卵石,千钧一发之际,齐营伸手搂住她的纤纤细腰。
即便安和生得高挑,在他怀中也依旧衬得小鸟依人。
安和半点没有感激他,反而狠踹他一脚。扑通一声,男子跌入河中。
突然的声响惊飞树梢上的小鸟,瞬间,一阵翅膀击打的声音响起。
齐营狼狈,浑身都被这娘子的举动弄湿了,“没想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比我们军营的军妓还貌美几分呢。”
女郎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此刻,她白皙的小脸上阴沉可怖。倏然,她目露精光,连忙朝旁边那匹骏马小跑过去。
待她翻身上去,立时夹着马肚子想甩下他离去。不料这野人将手指放在口中吹了几声,骏马突然暴躁起来,一把将安和甩了下去。
摔倒是没摔着,齐营不如她狠心,纵身一跃,将她抱了个满怀,可这对安和来说,太过羞辱。
待段华赶来之时,他双眼目睹安和与他在水中打作一团,两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公主。”
段华上前将手中大氅替她换上,两人举止亲昵,宛如刚成婚的新人,齐营挑挑眉,“公主,记住你我的约定。”
女郎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位男子来时,都只牵了一匹马,齐营随意揪了一根野草放在口中,目睹那两人同骑一马,离他越来越远,他眼睛微眯,发出危险的信号。
段华本想询问两人有何约定,但眼见怀中女郎打了好几个喷嚏,口中还时不时咒骂着,倒也歇了心思。
越过这座雪山,山的另一边,便是庆国的地盘了。安和回去换了身干净衣裳,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出神,恍惚间,又忆起了往昔。
“我说公主殿下,没人告诉过你,不可多看雪景吗?”
窗外的风景被他挡住,这野人不知死活,又凑上前来碍她眼,她索性放下帘子不再多看。只是车里一暗,她倒还真有些目眩。
茶杯跌落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外头那人丢进来一个香囊,“拿着吧,提神醒脑的。”
深蓝色的粗布,上面绣着几株杂草,粗制滥造的玩意,同她的虎皮极为不搭,她伸手便抛了出去。
眼见安和将东西丢出来,他也不恼,翻身下马将那物捡起,拍拍灰,又揣回了怀里。
“这不会是哪位喜欢你的女子送的吧?”安和眼中不屑,对他极尽刻薄。
“你想岔了,公主,这是我娘给我缝的平安符。”
马车里边半晌没有动静,齐营又道:“公主,你的父皇可真小气,我在你的嫁妆里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件趁手的玩意。”
方才这野人威胁她,对她说,那晚曾看见了昭王的人影。
安和眼睛骤然瞪大,心中一滞,登时对他动了杀心。
他又接着说,若她肯让他在陪嫁里面挑一件宝物,他便死守这个秘密。
她的嫁妆几乎都是些宝石和黄白之物,她从小锦衣玉食,自然对那些瞧不上眼。有了她的同意,这厮还真去一个个翻了一遍,只是他面露遗憾,想是同她一样,对那些金银玉器没兴趣。
翻山越岭踏入异乡,安和心中微动,她于暗处滑过一滴眼泪。
从今天起,她不但是大铎的公主,还是庆国的王妃。
但她会等着她的阿兄,会等他带领千军万马而来,踏破敌国的城墙,带她衣锦还乡。
…………
“殿下还没醒吗?”
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行色匆匆,面上满是担忧。
“要是医鬼在的话就好了。”另一人哀叹道。
宛贵妃事发当日,除了兰姝与萧映雪,其余人等,一律凌迟处死。横尸遍野,未央宫的花房,尽数沾染鲜血,黄的白的绿的粉的,有一个算一个,通通被血腥味渗透,再无半点生机,再无半点花香。
明棣尚未来得及回宫求情,等他归时,他相识的宫人和手下,全部死于非命。
“秦王那个畜生,竟在箭上抹了毒,还好桑度替殿下挡了一遭,如若不然,殿下他……”
明棣欲救安和,于千里迢迢之外赶来,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王的人马早已暗中跟了一路,就等着他们现身。
是了,他们兄妹情深,他如何会眼睁睁看着安和远赴他国送死?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宛贵妃生三子,他与安和自是兄妹情深。
宫中的五皇子此刻跪在轮椅旁,他垂首求饶,“皇兄,求你放三皇兄一命。”
舞勺之年的孩子早已启蒙,分得清对错是非,然,世间之事,并非只有黑白与对错之分。
轮椅上的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目光柔和,“裕儿,你该唤我父王才是。”
“皇兄……”他肩膀颤抖,只有些害怕,并非因他口中大逆不道之话而震惊。
“带裕儿回宫,明日的功课不可落下,父王会抽查你。”
明裕尚未封王,他依旧住在宫中,倒是方便了秦王每日检查他的功课。
宗帝不理朝政,如今的秦王俨然如庆国的二王子一样,把持朝政,朝中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
目送少年的身影远去后,他忍不住朝他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端安手中的药,是他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