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陶骧握着的手,加上母亲那冰凉的手,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应该的,娘。”陶骧稳稳地说。
“漪儿,你出去看看,我仿佛听着说,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好……你去剪一支回来,插在瓶子里,我看看的。”宛帔望着静漪。
静漪看她秋水般的目光,清澈至极。母亲在想什么她马上就知道。她的母亲从来不让人去动正在开着的花……她还是起身,禁不住又看了眼陶骧。
陶骧却不看她,待她极慢地离开,他换了个位置,坐得离宛帔稍微近了些,恰好能让她看清自己、讲话又不必大声,免于费神。
静漪绕过屏风前,回头看了一眼,翠喜恰好站在她身前,挡住了陶骧一大半的身影……她咬了咬牙,出了房门。
外间静悄悄的,杜氏带着青黛等人正守在外面。看到她出来,杜氏停止了数念珠,看她脸色极差,说:“怎么样了?可是要什么?”
“我娘说,她想要一支杏花。”静漪低声道。
杜氏一怔。
她与宛帔多年姐妹,知道她的习惯。她望了一眼窗外,池塘边的青柳红杏,交相辉映,实在是美不胜收……然而多日来众人都被宛帔病情牵动,谁也没有心思去看这景致。
静漪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阳光刺目,她眼睛酸痛,不知不觉就流了泪。
慌忙擦了去,沿着池塘边的小径往杏花开处去……秋薇跟着她,递给她一把剪刀。她拿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好容易一剪下去,竟是怎么也剪不断那枝杈。原来是手上没有力气。
她就不自觉地蹲下去,剪刀扔在一边,折了的树枝垂下来……
陶骧看着她,随风摇摆的树枝在她头顶晃来晃去。
他过去,伸手把那支花折下来,将静漪搀了,说:“进去吧,外面风大。”
静漪点头,看他。
“医生过来给她打了针。母亲说这样让她痛苦轻一些。”陶骧解释。就见静漪刚刚还有些呆滞的目光中,瞬间冒了火星似的。
可静漪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说:“谢谢你。”
他将杏花放到静漪手中,说:“进去守着吧。”
她走开了。
藏青色的袍子,在满目春光中仿佛是清水中的一点墨。
分明是很小很薄的一点,却不知怎的硬是有着把所有的明媚都给遮蔽的力量,让这满目春光都暗淡下去……
“小十一直不肯吃东西?”之慎问道。
过了晚饭时间,他过来探视,杜氏到隔壁房间休息去了,外间只剩下陶骧和他。
陶骧点点头。
“这么下去,她会先垮了。”之慎着急。
“晚上医生再来,也给她打一针。”陶骧说。
静漪的脸色差极了。并不只是心情差,她在看所有人的时候,眼神都冷的像冰。眸子深潭似的,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早前医生在,她与医生有过一场对话。听不清他们究竟都谈了些什么。此后医生再来,她也不再询问任何问题。只是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就像对着一个幻影,生怕呼吸重了,幻影都会破灭。
陶骧看看之慎,问道:“父亲呢?”
之慎沉吟,低声道:“晚一点一定会过来。”
屋子里沉寂下来,只听得到外面轻微的风声。突然间里屋杯碟坠地的清脆声响,打破了这沉寂。
第188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四)
陶骧和之慎同时一怔,就连刚刚从隔壁房间出来的杜氏也是心头一紧,忙问了句:“怎么?”
里屋房门一开,翠喜慌乱地跑出来,说:“太太不好了……快叫大夫……”
杜氏忙吩咐人去,自己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这些日子来她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这里,原本已经是极为熟悉的房间,此时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屋里所有能开的灯都开着,正亮如白昼。她竟觉得刺目……更刺目的是床边跪着的静漪。
僵直着身子的静漪,听到人进来也没有反应。
她只是握着宛帔的手。
宛帔紧闭着眼。
杜氏眼里一热,泪滚下来,她伸手扶着静漪的肩膀,说:“漪儿……”
细碎的脚步声接踵而至,两名医生赶到了。
静漪却伸了手臂拦着,说:“不用了……别让她受罪了……求你们了……”
杜氏叫道:“漪儿,你父亲还没回来……”
“此时不来,也就不必来了。”静漪站起来,回身说道。
“小十!”杜氏脸色一变,喝道。
“母亲。”之慎低声,示意医生快些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