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严律的指尖轻轻按上去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林意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哼出一声。
但林意乔没有躲开,而是强忍着不适,继续努力张大嘴巴。
眼睛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沾上了水珠。
这一刻,严律心中所有想要继续欺负他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了。
没有再继续深入,甚至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迅速将手指撤了出来。
“是智齿发炎了,”严律打开水洗手,语气冷静,“有点严重,明天必须去看牙医。”
林意乔睁开眼,眼眶红红的,“我不想看牙医,只是发炎的话,吃点消炎药就好了吧?”
“不行,”严律关掉水,抽出棉柔巾擦手,“智齿发炎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引起更严重的感染。”
林意乔沉默了,他不喜欢超出他控制范围的医疗程序。
冰冷的器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不可预知的疼痛,都会让他极度不适。
两人静了片刻,严律说:“明天我带你先去诊所看看,你来决定选哪个医生,如果没有你喜欢的医生,我们就换一家诊所。”
这个选择是林意乔可以接受的,所以他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严律带他去了一家环境十分舒适的私人牙科诊所,人不多,整个空间整洁而安静。
每个牙医都有一间独立的诊室,林意乔走到一间诊室的落地窗前,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忙碌。
严律耐心陪着林意乔一间一间地看过去,最后在一间装饰成蓝色海洋主题的诊室前停下了。
这是间儿科诊室,蓝色墙面上绘制了形态各异的卡通水母,里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医生。
那医生带着印有卡通水母的蓝色口罩,正在和一个孩子说着什么,眉眼弯弯的很温和,透着令人安心的气质。
林意乔的目光在这个医生身上停留了很久,好像在分析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过了一会儿,林意乔指着玻璃,用他惯有的平直语气对严律说:“我要那个人,他看起来比较安全。”
严律抬头,看到诊室门口的铭牌上写着医生的名字:褚砚。
他们运气很好,褚医生的下一个患者临时爽约了,挂完号之后,护士直接安排林意乔进诊室去准备。
林意乔希望严律能陪他进去,却被护士告知家属不能陪同,只能在外面等。
褚砚诊断林意乔是智齿冠周炎急性发作,给他做了局部冲洗上药,然后开了一个礼拜的抗生素,等炎症完全消除后再来复诊拔牙。
回去的路上,林意乔手里拿着褚医生给他的卡通水母贴纸,一脸严肃跟严律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吃糖了,你帮我把剩下的都扔掉吧。”
严律握着方向盘看过来,“都扔了?你确定?”
明明为了一颗糖,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祈求。
“褚砚要求的。”林意乔认真道:“褚砚说,糖分会给口腔里的厌氧菌提供能量,导致炎症反复。”
严律浅笑,“那我跟你说糖吃多了牙疼你怎么不听?”
林意乔说:“你只是抽象地告诉我糖吃多了牙疼,但是你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糖吃多了牙疼,以及吃多少才算多。褚砚解释得比你清楚多了,你一点都不明确。”
“那我还告诉你,”严律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糖会损害你的神经元,影响你的海马体功能。这些不够明确吗?”
“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会这样。”林意乔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直,听起来有点固执,“你只给了我结论,没有给我论证过程,褚砚就给我了。”
“你——”
严律被他这话弄得莫名很火大,几乎就要当场给他上一堂关于“糖毒性对神经突触可塑性影响”的专业大课。
但话到嘴边,严律却突然泄了气。
他闭上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我至于为了一个外人,跟林意乔起争执吗?
严律做了几个深呼吸,握紧方向盘的手稍稍放松,岔开话题:“行,今晚要吃什么?”
林意乔于是放下关于糖分的辩论,专心致志研究起晚餐来。
严律真正因为褚砚生林意乔的气,发生在一个星期以后。
这天林意乔去拔牙。
他们到的时候,褚砚正在整理器械,从落地玻璃看到林意乔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迎出来。
印有卡通水母的蓝色口罩只挂了一边耳朵,露出年轻而阳光的笑容。
“进来吧,”他跟林意乔打招呼,“上次你说喜欢这个口罩,我去给你领了一盒,待会儿拔完牙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