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多情道,为大爱,大爱,怎会许他一人?悦他一人?下山后,净一才意识到主持那三个问题是为何以。
&esp;&esp;“净一”从不止一个,澜影的徒弟是一个,抓去昆仑峰的魔修是一个,那同澜影素有剑道双绝名号的引剑峰掌门之子是一个。
&esp;&esp;净一不是唯一。
&esp;&esp;“若悔了,再来便是。”
&esp;&esp;净一想,主持大抵是高看他了。
&esp;&esp;还是真将他当成心无旁骛的凌祝道人,觉得他无论走到哪条歧路,最终都会回归正道?错了,错了。
&esp;&esp;“不会悔。”
&esp;&esp;他不会悔,在佛门多年,他所学之道便没教过悔字是何物。
&esp;&esp;哪怕是要他摈弃从前所修之道,堕入深渊,生生死死走一遭,也要一直看着澜影,注视着澜影,也要问他一句,悔不悔。
&esp;&esp;“……”
&esp;&esp;而今时移世易,澜影身上也发生诸多事,二人有数年未再如此面对面谈话。
&esp;&esp;净一藏在黑袍下的墨瞳垂了下来,思绪回笼,凝着自己掌中锋利的剑刃。
&esp;&esp;他再度问澜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esp;&esp;玉流光看着他,无预兆地轻嗤了声,尾音透着如这双眼睛般的冷淡。说不清这声嗤笑是何意,他将剑从净一掌中抽出。
&esp;&esp;净一手掌松开,血刮过血肉的声音清晰可见。
&esp;&esp;而他面前的青年神色不变,只是垂眸看着剑上的血,这血先是深红,后又慢慢凝作漆黑的颜色,嘀嗒,嘀嗒,黑血顺着渐渐淌到地面。
&esp;&esp;“记不记得,重要么?”
&esp;&esp;秋风透过未合拢的大门吹拂而进,月光嘁嘁,玉流光终于抬眸,对他说:“在南戎城就拉我入幻境,到了昆仑峰还用这一招,凌祝,你只敢在幻境里做这些事么?”
&esp;&esp;“……别叫我这个名字。”
&esp;&esp;净一将手垂下,掌中濡湿的血液顺着指根流下。
&esp;&esp;玉流光轻轻偏头,说:“知道你不爱听,我故意的。”
&esp;&esp;当年在佛门,他偶尔会刻意叫净一凌祝,净一排斥这所谓的前世,所以次次都一本正经说他不是他,每次倒也能加一二的愤怒值。
&esp;&esp;演化至今,净一应是更厌恶这个前世了。
&esp;&esp;修真界都当净一是凌祝的转世,等净一离经叛道堕魔之后,又怀疑净一到底是不是凌祝,好的话坏的话都由外头说了,而净一始终未被当成净一过。
&esp;&esp;他厌恶这个称呼。
&esp;&esp;净一慢慢弯曲手指。
&esp;&esp;他按着掌心的剑痕,灼热的刺烧感让情绪平静了些,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你知道今夜是我。”
&esp;&esp;玉流光轻轻否认:“我不知道。”
&esp;&esp;净一恍若未闻,顾自问他:“既知是我,为何又要在门口拿着你师尊的剑?”
&esp;&esp;“说了,我不知道。”
&esp;&esp;净一抬手,无预兆地掀开了几乎遮挡住整张脸的黑袍。
&esp;&esp;他有一双墨色的眼瞳,黑而深,五官苍白毫无血色,像徘徊人间许久的鬼魂。
&esp;&esp;玉流光看着他。
&esp;&esp;“堕魔后,你未再找过我,我却看了你许久,我时常在想你偶尔会不会想起我,想你当初是否刻意接近我。”净一平静道,“外头那个叫段文靖的弟子,便是你再一次心悦的人么?”
&esp;&esp;外头。
&esp;&esp;玉流光顿住,敛眸转头,看向地面的月光。
&esp;&esp;大门并未合拢,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在夜间分外清脆,除此之外,还藏着道不明显的脚步声。只一听就叫人知道是段文靖那小子。
&esp;&esp;段文靖尚且不知自己被发现了。
&esp;&esp;他藏在门口,皱眉徘徊。今夜出门,他不是想来偷听的,真真不是,他哪知师尊会同人夜谈。
&esp;&esp;是这些时日那道视线实在叫人太过在意,段文靖也怕自己会因为这道视线始终无法沉浸练剑,若明日又分心了可如何是好?岂不辜负澜影仙尊的教导。
&esp;&esp;是以,段文靖深夜出来探寻到底有没有鬼了。
&esp;&esp;也不知是好运还是怀运,他探寻一圈,并未找到诡异之处,段文靖原本要失望回木屋,却在转身之际,三步之遥,看到一道虚幻朦胧的身影。
&esp;&esp;十分陌生。
&esp;&esp;不知怎的,哪怕从未见过衡真师祖,段文靖这一刻偏生就是认出此人的身份了,尽管他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esp;&esp;他想也未想:“衡——”
&esp;&esp;“静。”
&esp;&esp;段文靖倏尔闭嘴。
&esp;&esp;“右转直行,推开那扇门。”
&esp;&esp;隐匿于朦雾中的颀长身影瞧起来很淡,很淡,落下的吩咐叫人不敢回拒。
&esp;&esp;右转直行,右转直行——段文靖转头瞧去,怔了怔,那是师尊所处之处,这么晚了,要去师尊那?不等他问个仔细,回头时衡真师祖的身影早消失得一干二净。
&esp;&esp;没办法,段文靖只得硬着头皮右转,直行。
&esp;&esp;他来到附近,风声喧嚣,忐忑之间,隐约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在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esp;&esp;这门是推是不推?若是衡真师祖,应该是有要事找澜影仙尊。可真有要事,他何必吩咐他来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