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1)

北风继续怒吼,转眼间进了腊月里,漫天乱舞的雪花反倒稀稀落落的,天儿一天比一天冻得人簌簌颤抖,出门随便打个喷嚏,鼻涕就变成银丝黏在鼻孔下头,多来几条就成了老爷爷的胡须了。“满儿,瞧你笑咪咪的,是妹夫好多了吗?”晚膳前,除了竹月仙之外,女人全聚在厨房里,一边做菜一边闲聊,热闹得不得了。“嗯,嗯,”满儿直点头,笑容扩大。“他好很多了,非常非常多。”“那待会儿可以去看看他吧?”竹月莲又问。自从塔布与乌尔泰来了之后,照顾允禄的责任便由他们接手过去,而塔布仅有一项要求:在允禄转好之前,请大家暂时不要去他们堂屋里打搅,甚至连玉含烟也不用再去为允禄把脉,更不希罕竹月仙的紫玉人参。因此,除了塔布与乌尔泰,唯一清楚允禄状况的只有满儿,但见她一日比一日愉快,大家都很好奇允禄的病况究竟出现什么样的惊人转变?难不成塔布除了是奴才之外,还是位神医?“好啊!”满儿笑着点头。“如果不是我阻止他,他还想出来走走呢!”“出来走走?”玉含烟惊呼。“他可以下床了吗?”“前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几步了。”“天,我估计他至少得卧床三年以上的,怎么会”玉含烟难以置信地呢喃道。“塔布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补葯?”满儿耸耸肩。“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天山雪莲那一类的葯吧。”“天山雪莲?”玉含烟困惑地皱眉。“那也不可能有此奇效啊!”“待会儿去看他时顺便问问吧!”王瑞雪在一旁建议。因此,当乌尔泰来到厨房和满儿一人一支托盘端去晚膳时,后头便紧跟着四个好奇宝宝。进了堂屋,乌尔泰把托盘放在外室桌上那是他和塔布的晚膳,满儿则继续往里走,穿过珠帘才一眼,她就扯高嗓门叫了起来。“你又下床了!”“娘子,为夫适才刚孵了一只小鸡出来,所以想下床来走动走动,再上床继续孵下一颗蛋。”嗓音仍相当沙哑,但非常轻快。“夫君,你也太会掰了吧?不过两个时辰前你才下过床”“两个时辰前?”夸张的叫声“不是两个月前么?”叫完便咳了好几下。“好啦,好啦,就让你再坐一会儿,别太激动,待会儿又要咳个不停了!”“谢娘子大人恩典!”“塔布,倒杯热参茶给爷。”满儿吩咐完,回眸。“你们进来啊!”珠帘外的那四个好奇宝宝一接到“邀请”马上争先恐后冲入内室,一眼便瞧见允禄,不,是金禄端坐在窗前的玫瑰椅上,塔布正往他身上披厚棉袍。“耶?你你的伤全好了吗?”会这么说是因为金禄全然变了个样儿,不再是半个多月前那个病得气息奄奄,老得快死掉了的允禄,而是看上去更显年轻的金禄。那张可爱的娃娃脸虽然仍显得相当苍白,但已恢复本来的温润,双颊上那两朵病态的酡红竟隐隐有股湛然的光采,乌溜溜的双眸清澈有神,樱桃小嘴儿红润诱人,还弯着一抹顽皮的笑。“一半,”他笑吟吟地说。“只好了一半。”“怎会?才半个多月啊!”玉含烟更是不敢置信。金禄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这还不都要怪我们家那两个笨奴才,一听说我病倒了,硬把府里的补葯全给搬了来,我家娘子看那些葯材多珍贵,摆在府里久了也是养肥了耗子,强要我把天山雪莲当饭吃,拿何首乌当萝卜啃,百年人参作零嘴嚼”话才说到这里,笨奴才之一的塔布就把一杯参茶放进他手里。“又喝参茶?”捧着参茶,金禄愁眉苦脸的嘀咕。“娘子啊,再喝下去,为夫肚子里也要长出人参来啦!”“不喝参茶要喝什么?”满儿一边把菜摆到桌上,一边问。一听她问,金禄那两只圆滚滚的眼煞时闪闪发亮的张大了。“黄桂稠酒,谁都知道这儿的黄桂稠酒最好喝,既然来了,怎能不喝喝?”“酒?”满儿两眼斜睨过来,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回床上去吧你!”“耶,回床上?”金禄一惊,忙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好好好,为夫喝参茶,喝参茶!”再哀怨地叹了口气。“唉,这年头为人丈夫实在不好混啊,想我都快四十了,还得”“不对,是二十六。”竹月莲脱口道。“不对,不对,是二十四。”满儿更正。“不,你们眼光都不够正确,是二十二才对。”王瑞雪再更正。“二十。”竹月娇最狠。好一会儿静默。“咳咳,重来,呃,这年头为人丈夫实在不好混,想我过完年后就三;十;九了,”特别加重语气。“还得”“二十!”又是一阵静默。“小妹,行不行请你尊重一下男人的脸面?”“很抱歉,姊夫这张一点也不重的脸面我怎么看都是二十。”再片刻的静默。“罢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这豪迈威武的大男人才不与你这小家子气的小女子计较,”金禄扁着脸,咕咕哝哝。“要计较就躲被窝里偷偷计较,再与你耍阴险的”竹月娇与王瑞雪的猖狂笑声仿佛雷鸣爆开来,狂风顿时大作,差点把金禄吹跑,其他三个是含蓄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没有狂风,但“雨水”乱喷,金禄的脸面荡然无存,很不开心地扭过脸去嘟嘴喝他的参茶。五个小女子忍不住笑得更大声,连塔布与乌尔泰都背过身去无声窃笑。“满儿,你好像多了一个弟弟呢!”竹月莲调侃道。“我也这么觉得。”满儿满嘴同意。金禄唇瓣噘得更高了,瞧上去实在可爱得紧。“好了,好了,我们也该走了,爹一定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竹月莲笑道,率先离开内室,其他人尾随于后。“啊,对了,我还有一锅鸡汤在厨房里熬着呢!”满儿也跟在后头,边扭回头交代“你们先吃,我去舀碗鸡汤就来!”她们一出去,塔布便盛了碗饭请金禄先用膳。“爷,夫人说请您先用呢。”金禄却动也不动,只顾摸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二十?弟弟?不会吧?”塔布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喉咙痒痒的。“这那位竹三姑娘说得是夸张了点儿,不过爷确实又年轻了好几岁,这是不可否认的,譬如爷原本还有些许皱纹,但这会儿全没了,想必是那紫玉人参的功效。”“是么?”金禄放下手,沉默了会儿。“塔布。”“是,爷?”“幸好你只偷了两支紫玉人篸来,倘若让我吃完三支,我岂不回到十岁,变成她儿子了!”头一回,塔布无法自制地当着主子的面爆笑出来,而且捧腹笑个不停,与外室乌尔泰的笑声相互应合,笑得脆弱的屋顶差点被震垮了,也笑得金禄拉下脸来不悦地病捌鹆搜郏际翟谕2幌吕矗缓锰拥酵馐胰ズ臀诙┮黄鸨房裥Α?br≈gt;不管是不是会被主子宰了,先等他们笑够了再说!好在金禄并没有真的生气,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紫玉人参的另一项功效,一项使他因祸得福的功效。毁天灭地剑法有弱点?不,毁天灭地剑法毫无半丝弱点!“满儿,为何妹夫变成金禄了?”

出了堂屋后,竹月莲就退后两步走在满儿身傍,好奇地问出当着金禄不好问的疑惑。满儿瞟她一眼,笑容微敛。“他知道我见他受伤就会很难过,尤其这回伤他的人又是爹,他也因此而失去了一身功力,平常人都会先担心自己变成毫无自保能力的人之后该如何是好,偏他不肯跟寻常人一样,依然把我放在最前头来cao心,明明伤都还没有好,却只想到要让我释怀,精神才刚好点就卯起来哄我开心,我”她蓦然顿住,别开脸使力眨了一下眼,再转回来,故作无事的笑了一下。“不说了,说别的吧啊,对了,王文怀他们去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这个问题的答案竹月莲也不知道,便朝玉含烟望去,期待她来作答。“我也在担心,”玉含烟黛眉轻颦。“照理说也该传回点消息来了,但至今什么也没有,莫非”“如何?”“我们错估雍和宫喇嘛的能耐,以致于功败垂成,”玉含烟沉重地道。“如此一来,他们可能会有三种结果”“哪三种?”“全数被擒,或者幸运逃脱,亦或者”玉含烟神情更凝重。“被追赶。”除了逃脱之外,其他可全都不是好玩的。“最好他们是成功了,起码也要全身而退,”满儿嘟囔。“不然可惨了!”她最清楚惹火雍正的下场有多悲惨,那个很会记恨,报复心又强的小气皇帝最不懂的就是放人一马的艺术。“如果他们顺利救到了人,会送到哪里去?”竹月娇歪过脑袋来问。“回到天地会总舵,但大哥一定会再来,因为汉爷还在这儿。”“那如果全被抓了,不就没人知道啦?”“不,”玉含烟臻首轻摇。“他们必定会留两个人负责传递消息。”“那若是一路逃亡呢?”“若是逃亡,他们也会先设法甩脱追缉他们的人,倘若不能确定已摆脱追缉他们的人,他们绝不会回到总舵,更不可能回到这里,因为汉爷在这儿。”满儿耸耸肩。“那又如何?我家夫君也在这儿呀,只要竹家的人在这,夫君就会保护所有在这里的人,所以这里才是最安全的。”“三小姐说得或许没错,但”玉含烟顿了顿。“不过才两个月前,我们竭尽所能要狙杀王爷,也确实重伤了王爷;两个月后却回过头来要他救,毕竟彼此仍然是敌对的,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也很很”“丢脸?”竹月娇顺口替她说出道不出口的话。玉含烟点点头,满儿受不了地翻翻眼。“真是,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爱面子,没了小命,要那么多面子又能干嘛?既不能吃也不好玩,更不能卖,根本就是一项无用的累赘嘛!”“没法子,男人都是这样的。”竹月莲一本正经地说。满儿嘲讽地哈了一声。“才怪,那个金禄就常常很不要脸!”静了一下,然后,大家一起轰然爆笑。“对对对,姊夫有时候真的很不要脸耶!”“何止不要脸,他简直是把面子活生生扒下来丢在地上猛踩!”“还请别人帮他一起踩!”“又”几个小女人争相“歌颂”金禄的不要脸,咯咯笑着一路笑进厨房里去。雪,停了,寒风依然不断发出愤怒的呼号,狂又猛,好像能把人一路吹到北京城里去,汹涌的溪河,奔腾的飞泉,逐渐失去活跃的动力,冻结在晶莹的冰霜里,这光景有些苍茫悲凉的味道,但人们反倒更热活,因为快过年啦!首度,竹家一家人能在一起围炉吃年夜饭,这情景应该很是温馨,但实际上的状况却是餐桌上有八成的人食不下咽。不是菜不好吃,是空气“不新鲜。”也许是因为竹月仙的态度很诡异,也或许是因为段复保看上去实在很可怜,也许是因为玉含烟由于担心她大哥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或许是因为柳兆云兄弟俩老是拿敌意的眼神盯着金禄看。总而言之,除了金禄、萧少山、王瑞雪和竹月娇之外,其他人都吃得很痛苦,硬再吃下去的话,八成大家都会闹肚子痛,于是上桌不到一刻钟,大家就先后找借口逃离可怕的餐桌,回房喝杯茶后再先后溜到厨房里偷剩菜。在这过年夜里,大家都变成老鼠了。第一只老鼠是满儿,她不是偷,是正大光明的拿,在整理好厨房之后,她便直接把最好的菜放在两支托盘上来回两趟拿走,见状,另外四个女人互视一眼,也闷不吭声地各自取盘子来挟了些菜回房,然后是段复保最后两只老鼠是柳兆云兄弟俩。“咦?没有剩菜了吗?我明明看见她们都端回厨房里来了呀!”“有有有,我找到了!”“太好了,你找到什么?”“干馍馍。”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到的老鼠活该饿肚子。黄土高原上的新年是沙尘滚滚的,榆林更不是什么大城,但过年期间跟任何城镇一样热闹,还有许多别的地方看不见的活动,既然在这里过年,不去看看多可惜,因此“娘子,咱们去喽喽嘛!”金禄扯着满儿的衣袖,可怜生生地央求,大眼睛亮晶晶地眨呀眨的。满儿瞅着他那副撒娇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却也有些感动的酸楚。他才不喜欢去凑那种热闹,也说不定他早就看过几百回了,但她喜欢热闹,也没看过,他,又是为了她,总是为了她。“我不想看。”满儿漫不经心地应道,柔荑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金禄的脸颊,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肌肤更细嫩了。冷不防地,金禄的舌头偷偷溜出来舔了一下她的手心,满儿吓了一跳收回手,娇瞋地白他一眼,金禄小嘴儿得意的笑开来,还眨了一下眸子,那眼神更是暧昧,教人看了脸红。“可是为夫想去喽喽嘛!”“你还不能出门吹冷风。”“为夫早已不碍事了,娘子甭cao那么多心嘛!”“不碍事了?”满儿嗤之以鼻地用力哼给他听。“才怪!”“真的嘛,娘子,你别当为夫仍是那病病歪歪的身板儿,风一吹便飘上树的主儿,为夫起码也好了有九成九九九,你甭再”“我不是白痴,才不信你这张天花乱坠的嘴!”“娘子,我要哭给你看喔!”瞧他小嘴儿用力往下扯,好像真的要哭了,满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询问的眼神则往塔布那儿投注过去。塔布认真想了一下,点头,不是很用力,是轻轻的,也不是好几下,是一下。满儿会意“好吧,咱们出去看看,但逛一圈就得回来喔!”转个头。“塔布,给爷拿件大麾来披上。乌尔泰,记得拎条棉被啊!”金禄听得着实愣了一下,眉头揽了半天还是想不通,出门看热闹拎棉被干嘛?“我说娘子,你要乌尔泰拎条被子出门干啥?”“你要是打个喷嚏,我就拿棉被把你裹起来呀!”“顺道带支枕头吧!”见他又是一副哀怨的样子,满儿不禁又失笑,顺手拿了围巾先密密围住了他的颈子。“夫君,我可不想出去逛一圈回来,你又发高烧了。”她软声安抚他。“其实我真的已经好了七七八八≈lt;?xl version=”10” endg=”utf-8”?≈gt;≈lt;error≈gt;≈lt;de≈gt;nosuchkey≈lt;/de≈gt;≈lt;ssa≈gt;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lt;/ssa≈gt;≈lt;reestid≈gt;626a3ea86e537b31330a1027≈lt;/reestid≈gt;≈lt;hostid≈gt;safegovfz≈lt;/hostid≈gt;≈lt;key≈gt;warn/nd≈lt;/key≈gt;≈lt;/erro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