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由日的翌日(四月二十六日),位于罗马城西二十六公里处的达文西国际机场一楼入境大厅里,一对气质迥异的双胞胎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她们同样有著沉鱼落雁之貌,艳光四射的妖娇女人在前方带路,清新优雅的温婉佳人跟随在后。一般长相,两种风情,几乎看得旁人口水流满地却不自知。在诗韵的要求下,诗艳带她至罗马旧市区下榻,旅店地点在椭圆形斗兽场那条路的另一端,经营者是一对慈善和蔼的老夫妇。嘱咐过几句后,诗艳留下一些钱便离去,她说孩子寄养在外岛,来回必须花费三、四天的时间,她要诗韵待在旅馆里不要乱跑,免得她回来找不到人。不要乱跑?开玩笑,她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到外国来,怎能不好好的乘机逛逛!于是,诗艳前脚才踏出旅店的门口,诗韵后脚也溜了出去。斗兽场是罗马帝国最知名的观光地,曾是罗马市民热中于流血暴力的场所,也是基督教徒受到残酷迫害的地方,场内的十字架是为纪念受迫害的殉教者而建立的。从场中已毁坏的地板下方,可明显地看到地下室里的兽栏、奴隶室和战士休息室。因为只有下层是免费的,没有带钱出门的诗韵,缓缓走进斗兽场边缘,她仔细环视周围一圈,然后面对著包厢仰首闭目。逐渐地,她彷佛听到观众的呐喊声、狮子的咆哮声、牺牲者的惨叫声和战士的怒吼声她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彷佛她就是牺牲者,祈求著上帝的怜悯,渴望在死后能被接引上天堂。她不断地祷告著、祈求著,并等待著死亡的来临、永恒的开始其实罗伊一点儿都不想来,但是不知为何,他的身躯竟彷佛有自主意识般的引领他来到这里。他已经来过无数次了,每一次,他都是站在包厢上,凝视著场中央韵妮牺牲的地点,整个人彷佛被掏空了似的。他的心失落了、他的灵魂乾枯了,只要他一来到斗兽场,站在这个包厢里,他的人便会空虚得彷佛一无所有。他拥有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妒羡的财富,多少女人巴著他、腻著他,他应该是什么都不缺的,但是在这里,他却只感觉到空虚、寂寞、痛苦好似一夕之间,他什么都失去了。懊死!他为什么又来了?他在心中暗自咒骂著自己。他闭上眼,好一会儿之后,才睁开眼慢慢转望向别处,不变的景物,破损的地面,兽栏、奴隶室和战士休息室,还有十字架和女人女人!他突然浑身一震,双眸条地大睁,瞪向包厢对面的入口处,那个高举双手、仰首向天的女人!她长发飘扬,甚至穿著他最喜爱的米白色长衫是她!他的灵魂嘶吼著是她!救她!一阵突如其来的愤怒、痛苦和恐惧揪紧他的心,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不能再一次来不及啊!他无法再承受那种椎心的痛苦,否则,他会彻底的崩溃毁灭!而这一头,诗韵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那些殉教者的感受呵!凭藉著一股坚强的信念,拥抱死亡、迎接永生嗯!真美,对他们而言,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永恒的开始,难怪那些人能够前仆后继的追求死亡哦!不,是永生,而且无一点退却的惧意。唉睁开眼,她便忽地一愣,张口结舌地盯视著对面包厢上的男人从二十五尺高的高台上跳下来,像跑百米赛跑似的绕著斗兽场边冲过来,边跑还边抽出一把短剑?妈呀!旅店的老板娘曾警告过她,这里有些嚣张的扒手和坑人的计程车司机,可没提到会有拿著短剑到处乱挥的疯子啊!她瞪著他,没注意到他的长相或是他的体格,只见到他手中那把在阳光下闪烁著锐利光芒的短剑。她浑身一颤,然后转身便跑,耳朵听到那男人模糊的怒吼声,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正叽哩呱啦的说著义大利话。诗韵没命的跑著,连回头瞄一眼都不敢,还好她一向习惯穿平底鞋,否则在这种速度下,早就不知道要拐断几支高跟鞋罗!她没头没脑的冲进旅馆,在柜台接过轮匙,便马上飞奔上楼,再以最美妙的姿势滑进房间“碰!”一声关上门,而后“喀啦!”一声顺便落上锁。呼!盗垒成功!她疲惫地将自己抛到床上,心里想着:得抽空仔细问问老板娘,罗马除了扒手、坑人司机和疯子外,到底还有多少恐怖人种要小心啊?而罗伊随著那道米白色身影跑进旅店内,张望了两下,便以流利的义大利话向老板询问。“刚刚有一位长发、穿米白色长衫的小姐进来过吗?”他边问边暗暗将短剑归回后腰上的剑鞘里。老板略微打量一下眼前身著休闲服的英俊男人,他看起来顶威严、顶有贵族气派的,不像是坏人,可这年头人面兽心的家伙多得很,他还是小心点好。“有什么事吗?”老板戒慎的问。注意到老板的警戒心态,罗伊状似随意地耸耸肩。“没什么,刚刚在路上捡到一条腰带,似乎是那位小姐的。”他递出诗韵掉在半路上的淡紫色粗布绳带。老板接过去一看。“没错,是她的。”他这才抬头客气地微笑道:“谢谢,我会拿给她的。”罗伊不再多言,仅是点个头便走出去了。接著,他便进入旅店斜对面那家小型家庭餐馆,在临窗的位子上坐下,像个傻瓜似的从中午等到晚上,等到餐馆打烊,他才打电话通知人开一辆车来,顺便送一条菸过来。整个晚上,罗伊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著菸,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揪心的感觉、痛苦的等待、害怕失望的恐惧错综复杂的感受折磨得他快疯狂了!懊死的是,他连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等待都不明自,更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再见到她?为什么一定要弄明白她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搞清楚狗屎!他是要搞清楚什么呢?“天杀的,我到底在干什么?”他喃喃的咕哝著。这一切都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他烦躁的想离开,却好似有一条隐形的绳子绑住他的脚,无形的命运也正在牵扯著他,但他却完全无计可施,只能听任摆布。清晨七点多,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现在旅店门口,淡绿色的连身裙衫、墨绿色的粗布腰绳、乌溜溜的长发用一条墨绿丝巾系著,让她看起来清爽亮丽、淡雅宜人。还未看到她的真面目,罗伊便已抨然心动。接过老板娘递给她的一顶宽边草帽,她转过身来,愉悦开朗的笑容在唇边绽放。是方诗艳?罗伊差点失声叫出来,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她虽然跟方诗艳长得一模一样,却又拥有完全不同的气质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双面夏娃吗?眼看她优雅的往前走去,罗伊赶忙发动车子跟上去,在她悠哉的步伐中,他发现她似乎想要一路逛到威尼斯广场,她去那里做什么?臂光吗?她正在游览罗马城的古迹?在罗马古城墙内的旧市区,除了少数通道大街较笔直宽敞外,大部分街道均曲折狭窄,不适合车辆进入。因此,不久后,罗伊便发现他必须舍弃轿车,学著前面的女孩安步当车。义大利的商店一般是九点才开门,这时候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他又发现她只欣赏著旧建筑的堂皇外观,完全没有进入参观的打算。当然,他不会想到她是因为没有额外的费用,所以无法进去参观。然后,他尾随著她来到幸福喷泉许愿池,看着她从裙袋里拿出两个铜板,背对著喷泉,右手拿铜板从左肩上方向后投入水中,然后转回去看着水池。忽地,她俏皮地吐了吐小香舌,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彷佛怕被人看到似的,她急忙离开,走回可隆纳广场,往西班牙广场而去。由于电影“罗马假期”中女主角在此买花、吃冰淇淋、看人群的镜头,西班牙广场一跃成为罗马知名度最高的广场,特别是前往triitaditi教堂的一三七级宽广的阶梯。诗韵就坐在阶梯的第六阶,望着逐渐增多的观光客。情侣、家人、亲戚、朋友,都是一对对、一堆堆的,只有她是独自一人,渴望着他们有同伴的感受。当然,一如以往,不管她走到哪儿,总是有不少倾慕的眼光投射过来,但是,她不敢多想,也不敢接受,因为她不希望在相处一段时间过后,才发现彼此不合适,到时总有一个会受到伤害,不管是自己或对方痛苦,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虽然她也明白,世界上没有一开始就肯定会是喜剧结局的交往,然而,她就是不敢冒险。尤其,她一想到洪守鹏的痛情,就忍不住要退缩;一想到姊姊的爱情游戏,就禁不住警告自己,千万别把他人的感情当戏耍!所以,她总是尽量和异性保持安全距离,免得对方会错意,到时可就收不了局了!但是,上天可监,她真的好希望能有个让她依偎的肩膀啊!或许,她应该借部摩托车才对,可是她好像不会骑耶推著走也能碰上白马王子吗?(罗马假期中的男主角就是骑摩托车碰上女主角公主的。)就在她天马行空的作著白日梦时,一支百合和一杯冰淇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微微一愕,顺著横过来的手臂看上去。一张英俊得像撒旦般危险,却又令人无法抗拒的脸孔在她眼前出现,粗犷且刚猛,但他的眼神却温柔似水地盯著她的唇瓣,一阵兴奋莫名的战栗倏然窜过她的唇瓣,直达她的酥胸,射入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这微妙的小动作,令他的身体马上起了反应!她若有所觉地往下瞄了瞄,眼角同时也注意到他强健的体魄,高大的身躯、修长的四肢、结实的体格和绝佳的体能状况。他的身体因她的注视更加偾张,似乎连宽松的休闲长裤也遮掩不了他巨大的亢奋。她感到极为不可思议,她也曾在其他男人身上看过这种明显的“反应”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恶心欲呕,但是,这个男人亢奋的反应所带给她的却是令人忍不住喘息的兴奋感!她暗暗地轻笑一声,抬起头,娇靥酡红地接过他的百合。“我想,那个”她的脑袋朝他手中的冰淇淋点了点。“还是你自己留著冷静一下吧!”她以流利的英文说道,希望他能听得懂。他不置一词地坐到她身边,三两口便吃掉一整杯冰淇淋。好大的嘴巴喔!诗韵暗笑一声。他抽出手帕擦擦手。“你到底是谁?”他用英文问,话语中有一股迷人的特殊腔调。诗韵意外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义大利男人都是很绅士的。”“我不是义大利人。”他反驳道:“你不认识我吗?”“我为什么会认识你?你又不是美国总统、英国首相什么的。”她随手一挥广场上的人“我敢打赌,也许这里的人也统统都不认识你!”“你应该认识我的。”他蹙著眉头说。
自恋狂!“啊!现在我认识你了。”说著,她便站起来。“你真是只傲慢的色狼!”语毕,她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她也站起来。“你不是方诗艳?”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诧异地望着他。“你认识我姊姊?”“你姊姊?难怪”他喃喃自语著“我想你们应该是双胞胎吧?”“就算我说不是,大概也没人会相信吧!”她自我嘲讽道。他深深地凝视她一眼。“我是罗伊麦华克,你是”“罗伊麦华克奇怪,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她咕哝著,然后回答道:“哦!我叫方诗韵。”“诗韵韵妮”难道真是她?他惊诧的暗忖。“你是我姊姊的追求者之一吗?”罗伊嗤笑一声。“我倒是希望她少来缠著我!”“是吗?不过我看你”她瞄一眼他尚未完全消退的亢奋。“跟她倒是挺相配的。”她讥嘲的说。她也顺著她的眼光看了看自己的下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从未这样失态过。”事实上,他知道梦中的伊马一见到韵妮就昏了头,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现实中的他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诗韵耸耸肩,再一次转身要离开,罗伊却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到哪里去?”诗韵轻轻拨开他的手,走开两步才说:“好不容易有机会到义大利来,当然是要好好的去参观一下罗!”“给我五分钟,我陪你一道去。”“抱歉,我习惯自己一个人,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给我五分钟,否则”罗伊固执的说:“我就这样跟你一起走。”哇!那样能见人吗?她可不想成为众人侧目的焦点。诗韵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那好吧!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到那边逛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又要走。罗伊再次一把拉住她。“别想甩掉我,坐下来陪我。”与他对视了半晌,诗韵终于忿忿地坐下。“喂!先生,你有没有搞错?小姐有权利拒绝男士的邀约耶!”“对,你必须拒绝任何男人的搭讪与邀约,”罗伊赞同地道:“除了我之外。”诗韵讶然的张大口。“嘿!你以为你是谁啊?”他傲慢地昂起下巴。“罗伊麦华克。”诗韵轻啐一声。“我管你是谁,就算是阿拉伯国王也一样!你别以为长得好看一点,女人就会趋之若骛,告诉你,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玩弄感情的人,我才不会傻傻的去自投罗网,你还是另找目标吧!”“我没有玩弄过任何女人,更不打算玩你。”罗伊正色地道,而后又话出惊人的说:“我要娶你!”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缭绕在空中,罗伊便惊诧地张大了嘴。那是他说的吗?看见罗伊的神情似乎比她还要惊讶,诗韵差点失笑,若是在台湾,恐怕得请人来收惊了!诗韵轻咳两声,忍著笑说:“呃!≈21018;≈21018;的话,就当你没说,或当我没听见都可以。”罗伊努力地将被自己吓跑的魂魄收回来,然后强自集中精神。“不,我说出口的话从不收回的!我说要呃!娶你,便会娶你!”好一副壮士断腕的壮烈神情啊!“嗯!不错,一言九鼎。”诗韵嘉许道:“可是,我还是有权拒绝你。”“拒绝我?你要拒绝我的求婚?”罗伊不可思议地瞪著她。“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知道,你告诉过我两次了,白痴都记住了!”诗韵不耐烦地摆摆手。“罗伊麦华克,对吧?”他又瞪了她好一会儿,才说:“你知不知道我很富有?”诗韵陡地瞪圆双眼。“你很富有?”罗伊点点头。“非常富有?”她眨眨明亮的大眼。他仍是点点头。“非常非常富有?”他再点点头。“好极了!”诗韵终于开心地笑起来。“那我更有理由拒绝你了!”罗伊因她的话而愕然。“好,我现在郑重的拒绝你的求婚,?我可以走人了吧?”诗韵又准备转身要走。罗伊再一次扯住她的手臂,愠怒地沉声问道:“为什么?”“喂!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脑袋是空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来问我!”她没好气的说。罗伊危险地眯起双眼凝视著她。“好、好,告诉你,我告诉你就是了嘛!”诗韵大大的叹息一声,暗骂:iq零蛋的家伙!“你应该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的,恐怕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断过吧?”她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罗伊沉默无语。诗韵轻笑道:“不说话就是默认罗?这就对了!我可没这么大方,可以大声呐喊: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也不希望嫁个众家美女都会觊觎的老公,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担心不知什么时候我必须跟别的女人分享我的老公。我是很自私的,老公是我的就是我的,绝不容许她人染指。这样你懂了吧?”“我不会”他急著想辩解。诗韵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还有,你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最不安分吗?就是有钱的时候!只要有钱,什么名堂搞不出来?我才不会笨笨的找个爱搞怪的老公来折磨自己呢!人家死缠上来就已经够气人了,若是老公还会自己跑到外面去乱乱来,这可是很窝囊的事,我才不屑去做!”“不会”他又想反驳。“不要说不会!”诗韵再一次打断罗伊的话。“我相信你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自己都不太敢肯定。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要求的是石烂海枯、深情永不竭的感情,而不是一个人人向往的美男子或富家子弟。所以,你还是趁早转移目标,免得白白浪费时间了!”罗伊深情的双眸注视她良久,最后突然站起来。“你不是要去逛罗马吗?走吧!”咦?转移话题了?她呐呐的想着。“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的话啊?我不是告诉你”罗伊听而不闻的迳自握住她的手往前走。“先到罗马旧墟可以吗?”“咦?那不是要坐巴士吗?”甩了半天都甩不开他的手,诗韵只好放弃挣扎地任由他了。“我开车。”他霸道的说。“喂”诗韵气呼呼的想抗议。“我叫罗伊,不叫喂。”他转过身面对她,一脸的正经严肃。“好、好,罗伊,你到底有没有来过罗马啊?难道你不知道逛罗马旧城区是不适宜开车的?”“那我们就去买辆摩托车吧!”他不在意的耸耸肩。“你会骑吗?”她一脸怀疑的看着他。“我是越野机车的赛车手,你说我会不会骑?”罗伊得意的反问。“啊炳!又是一大缺点了!”诗韵嗤之以鼻的说。“又怎么了?”他不耐的蹙起眉心。“听说机车赛手向来风流又爱玩,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男人!”忍耐!罗伊紧抿著唇,在心中不断的提醒自己。“又好看、又有钱、又不可靠,你简直一无是处,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再告诉你一次,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你的!”她仍是不知死活的大放厥词。殊不知,身旁的罗伊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