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1)

他的族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酋长已经娶了老婆。这点由他的马匹一踏入村寨里,人都还没来得及下马,一大堆人就争先恐后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抱怨不已,更没有人注意到他怀里多了一个睡得正酣熟的小“包袱”上可以得到充分证明。“太过分了,酋长大人,明明说很快就会回来了,怎么拖到现在才回来呢?”“至少派人捎个消息回来嘛!”“放牧牛羊的人都回来了说!”“渔猎的人已经捕回来好几趟渔获了!”“负责狩猎的人也已经先行由阿克敦带领出去半数人了,剩下的人再不出发,今年冬天的兽肉就不够大家分了啊,酋长大人!”“对啊!今年我们还要负责提供十匹麋鹿给辽狗耶!”他的族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酋长已经娶了老婆。除了苏勒。如同他的姓名含义──聪睿贤能,他是个聪慧又有谋略的人,是嘉珲最信赖的的左右手之一。他一眼就注意到酋长怀里睡着一个小家伙,而且酋长还非常宝贝怀中的小家伙,看他好像抱着一个脆弱的小娃娃似的小心翼翼,尤其一旁的达春还咧嘴笑嘻嘻地猛对他挤眉弄眼,实在非常恶心,害他清早吃的夹肉饽饽一时全涌到喉咙口,差点就喷出来。这种状况确然有必要先由他赶走所有族民,再逮来酋长大人倒吊、鞭打、火炙、针刺严刑拷问一番,以满足他心中强烈的好奇。酋长大人注视怀中人的温柔眼神实在非常可疑。“好了,大家稍安勿躁,既然酋长已经回来了,一切问题应该都可以得到解决,所以大家可以各自回去准备,随时都可能要出发到东山岭去了。”他的族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酋长已经娶了老婆。但是他的族人都非常信任依赖他们英明强悍的酋长大人,因此一听到苏勒这么说,马上一哄而散各自回去作准备。马儿这才继续踱步前行,苏勒跟随在一旁,一边做报告,一边暗自揣测酋长大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告诉他那个小家伙是谁?“我在东边又加了一层围栅,以免像去年春天一样,老爷子一推就倒。”“很好,每年春天冬眠刚醒来的老爷子都是从东边下山来找食物的,这点确实该防。族人的屋舍呢?”“该重建的已重建好,该修补的也修补完成了。”在大部分的女真人依然以毡帐为家,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时,唯有嘉珲的涅剌古族早在七、八年前便已安定下来。简陋的圆木草屋茅舍依山谷而建,土坯栅木作间墙,群聚为一村寨,而木屋内也仅有三面炕,不论吃饭睡觉或做手工活儿,一律往炕上爬。与汉人的屋宇楼阁相比,女真人的草屋茅舍确实非常简陋,连绵一整片竹篱陋屋,就像是汉人那种生活极端艰苦,潦倒又困厄的贫困农村,然而屋舍虽简陋却非常坚固扎实,高大坚毅的涅剌古族民个个都是一脸乐观开朗的笑容,欣喜又是一年平安度过,粗圆木围墙内的村寨洋溢着一片恬淡安详的平和气氲。在这当中,只有一栋圆木屋比其他屋舍大上两倍不只,而且干净端整又附门廊,屋前还有一大片空地,空地正中央有一座高台,这便是涅剌古部酋长的住屋,虽然嘉珲仅有一人独居。屋前,嘉珲勒住马缰,掀开风袍一角对里面的人说:“醒醒,琥珀,已经到家了!”话才刚说完,风袍就被抢回去蒙住。“讨厌啦!很冷耶!”嘉珲叹着气,再一次掀开风袍。“琥珀,到家了!”风袍又被扯回去蒙住。“不要啦!再让人家睡一下下嘛!”“琥珀”“吵死了!”为免小妻子劳累过度,嘉珲已经把行程拖慢到不能再慢了,每天近午才出发,天未暗便扎营,前行的速度媲美乌龟爬,硬是把两天的路程延长到六天。虽然在前两日里,她整天都精神奕奕地忙着欣赏这一片与江南景色截然不同的雪岭莽原风光,好像她在中原汉地天天都嘛骑在马背上过日子,早就习惯了;然而到了第三、四天,即便是在马上,她也能酣甜地眯个午觉;最后两天,她几乎整日都像只小猫咪似的窝在他怀里,当他的大腿是床垫,手臂是枕头,睡得东倒西歪。她果然承受不了这种辛苦羸顿的生活。嘉珲无奈地暗忖,抱着怀中人儿下马,踏上门廊,在苏勒益发好奇的目光下,达春抢前一步替他打开屋门。“达春,把行李拿到我的房门外。”“丝绸呢?”“交给苏勒,让他去平均分给所有族人。”依女真人的习俗,房舍屋门必开南向,进门为堂屋,西面放置萨满神坛,东间为灶房兼堂屋,存放杂物和做饭,西两间为居室,皆为南北通炕,前为客屋,来客住西炕,长辈住北炕,晚辈住南炕。后屋则是嘉珲的寝室,南炕西首置木制炕柜迭放被褥,北炕西处置木箱一对,摆放嘉珲的衣物和私人物品,南北炕皆设幔帐,西炕前面地中放一张矮四方桌,西南北座各置一铺垫,简单,但大方舒适。嘉珲的寝房从不曾请任何女人“光临寒舍”过,直到他将琥珀抱进去。“客人不是应该住前屋吗?”协助达春把琥珀的行李拿进屋里来的苏勒没有直问,而是转弯抹角地问。达春却只会嘿嘿笑,看上去更令人恶心了。“女人?”虽然不太可能,但达春依然嘿嘿笑。“到底是谁?”语气已经不太好了。达春还是嘿嘿笑,苏勒不禁瞪过眼去,但达春仍旧保持嘿嘿笑的嘴脸──≈ap;ap;x5c3d;≈ap;ap;x7ba1;瞪吧!就算苏勒把眼珠子瞪得掉出来滚到地上去也不关他的事,又不是酋长大人,有什么好怕的!苏勒正想一拳揍掉达春那可恶的的嘿嘿笑,嘉珲自他的房里出来了。“嘉珲?”苏勒想问的是睡在嘉珲房里的人究竟是谁,嘉珲却故作不知地盘膝往铺垫上一坐。“说吧!到底有多少问题?”苏勒只好与达春分坐对面两边,顺便再多瞪达春一眼。“其实也不是真有什么问题,而是你一直没有消息回来,族人们无法不担心,毕竟现在还没有人能够接替你的位置。”嘉珲点头表示他明白了。“庄稼收获情况如何?”“不好。”简简单单两个字传达了最坏的状况。嘉珲摇头叹息,朝达春使了一下眼色,再继续问:“马牛羊?”“只损失了一头母羊,但繁殖情况比我们预计中更好。”嘉珲流露出满意的表情。“渔获?”“丰收!”“国相(女真部落联盟里负责管理联盟事务的人)来通知过了?”“对,今年咱们涅剌古部负责上贡十匹麋鹿。”“还是比五国部轻松。”嘉珲喃喃道。“狩猎?”苏勒没有即刻回答,待达春将取自灶房里的酒和碗放下,他先为嘉珲斟满,然后哼!达春可以自己倒。“阿克敦按照预定时间先行带走一半人手,余下一半等你回来。”“他带人上哪儿狩猎?”一口气喝下半碗,横手抹去酒渍“桃山。”苏勒说。“那儿野猪最多,还有马鹿。”“老爷子也最多。”苏勒耸耸肩,要猎物就得有被当成猎物的勇气,否则没有资格当猎人。“你什么时候要出发?明天?”嘉珲沉默了下。“不,再过两天。”再过两天?有没有搞错,他已经迟了很久了,居然还想更迟一些?他什么时候开始如此怠惰了?“可是”苏勒正想问出心中的诧异,蓦而发现达春又开始挤着眼冒出暧昧的嘿嘿笑,心头一动,两道视线自然而然移向嘉珲的寝室方向,下意识认定嘉珲反常的原因就在那里头。“难道是因为刚刚那位──”话说一半声音突然噎住,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怎么话说一半?喝酒呛到了吗?其他两人纳罕地朝他望去,但见他双目巨睁,整个人好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僵成一副非常怪异的姿势,嘴巴仍保持在“位”的嘴型上,手里连半碗酒都端不住,咚一下跌到桌面晃了两晃歪倒,醇红的液体霎时流泄满桌。见状,达春不由得错愕地回眸望去,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吓掉苏勒的魂,没想到仅只一眼,他自己的反应更可笑,不但将整碗酒全倒在自己身上,还噗一下喷出两管鼻血。“唔夫君,这里是哪里啊?”揉着惺忪的两眼,琥珀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房门口,柔滑的丝绸内衫毫无保留地将她完美的曲线呈现出来,领口处半敞,露出一大片撩人的玫瑰红肚兜以及雪白晶莹的肌肤,由于得到充足睡眠而越显娇艳欲滴的粉颜因为犹未完全清醒而更添一抹甜蜜娇憨,妩媚动人。这是一幕连圣人也会发狂的景象,难怪他们两人一见便丢了三魂七魄。“夫君,他们”不待她说完,嘉珲便有如一道狂风也似的把她卷回房里去,大脚一踢门砰上,留下堂屋内两人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苏勒继续瞪眼张嘴,达春继续流鼻血,良久良久如果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思,嘉珲认为自己应该留下来陪伴琥珀认识他的部落、他的族人、他的家,这是他身为丈夫的责任,但身为酋长的责任感却警告他这是不被容许的事,他必须暂时把她交托给他的族人替他照顾她。“她好美!”“不,她很丑。”“呃?”苏勒与达春闻言不禁相顾愕然。嘉珲叹气。“她认为她自己很丑,是天下第一丑女。”“欸!”那小女人很美,但脑袋有毛病吗?“如果你告诉她她其实很美,并不丑,她会认为你在安慰她,然后反过来告诉你,她不希望你因为要安慰她而说谎。”“”不,那小女人是白痴。“所以你们大可不必白费唇舌想去劝服她这件事,这件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好好保护她、照顾她。”“这我们知道,不过”达春挤着眼凑近嘉珲。“能不能告诉我们,她为什么挑上你?”嘉珲耸耸肩。“因为我的酒窝。”“嗄!”嘉珲说完即走开,表示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再多说了,达春只好扛着更大的问号呆在原地,怎么也想不透嘉珲的酒窝究竟有什么特别,为何能独享美女的青睐?撩起掩窗的兽皮,嘉珲望着聚集在屋前空地上的族人们,还有后面的奴隶们“大家都到齐了?”他问。“都到齐了,男女老幼全体,除了到劾里钵那儿轮值的一百二十人,以及阿克敦带领出猎的三十多人。”“好,今天就先让咱们涅剌古氏族的族人认识琥珀,待明年春天雪融后再通知其他氏族。”“咱们涅剌古部共有九个氏族,各氏族人数不一,但起码都有两百人以上,多则五、六百人,我建议到时候把各氏族族长叫来喝上一顿喜宴就行了,不需要让所有人都来凑热闹,不然咱们村寨会爆满的。”他可不想再起建村寨一次。“可以,届时就由你来安排。”话落,嘉珲放下兽皮,回身至寝房开门探头进去。“琥珀,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了,你还在蘑菇什么?”“对不起,你最后一句讲太快了,我听不懂,麻烦你再讲一次好吗?”叹着气,嘉珲又讲了一次,慢慢的。“马上好,马上好,我没有自己绑过辫子嘛!所以嗯,好了,好了!”琥珀终于出来了,深深浅浅的紫团袍和襜裙,衬托得她越显肤白若雪,清秀细致的娇容上没有半点脂粉的痕迹,却更是高雅清丽,可是她却垮着一张倾国又倾城的美美娇靥,愁眉苦脸。“你确定真的不要我覆面纱吗,嘉珲夫君?我这么丑,如果有人被我吓死了怎么办?也许不要让女人和小孩子看见我比较好,你知道,女人家天生胆子比较小,小孩子又不禁吓。”她很认真地说。“你认为我的建议如何,夫君?”三个男人神情怪异地互觑一眼。“我想”嘉珲咳了咳。“我们涅剌古部的族人个个都是胆大豪气壮的英雄豪杰,包括女人和小孩子在内,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有人会被你吓死,对,这就是我的想法。”苏勒与达春不约而同地噗哧笑出声。“不过有件事最好还是先警告他们一下比较好。”苏勒笑着出屋去命令大家“手里抱着孩子的人请先把孩子放下,拿着什么尖锐沉重物品的人也请先把东西搁在地上。”这样就不至于发生有人不小心把孩子摔在地上,或者掉斧头砸了自己的脚板子的惨事。令人困惑的命令,不过大家都乖乖服从了。“好,可以请夫人出去见族人了。”于是,琥珀深吸了口气,毅然随在嘉珲身后走出屋子,勇敢地站上空地中央的高台面对所有族人,然后,就如同她所预料一般,无论男女老幼,黑压压一大片几百个人,个个一副瞠目结舌吓傻了的表情,连尖叫都叫不出口,好可怜。幸好,没有人昏倒,更没有人当场吓死,他们果然是胆大豪气壮的英雄豪杰,包括女人和小孩子在内。琥珀安慰自己,但仍感歉疚得很,不晓得他们会不会连作好几天噩梦?搞不好晚上不敢睡觉了也说不定,尤其前面不远处那几个拚命眨眼的少年,嘴巴张得好大好大,他们一定吓坏了。她一边考虑应该如何弥补他们,一边仔细聆听嘉珲如何介绍他的妻子,准备把它们铭记起来流传百世,让他们的子子孙孙知道当年祖先是如何盛赞他的妻子的,可是因为嘉珲介绍她的话说得飞快,字连字,句连句,所以她听得满头问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默记下来。记下那些问号吗?只有最后面那几句,因为他说的比较慢,所以她才能听懂。“因此我想多留一天陪琥珀熟悉一下,之后再带人去打猎,各位有意见吗?”

“没有!完全没有意见!”族人们异口同声大叫,诚心诚意的支持酋长大人的决定。“酋长大人想陪夫人多久都行,一辈子也行!”于是,嘉珲知道,仅只这一面就足够了,他的族人们已经很乐于为琥珀奉献出他们的生命。琥珀则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没想到不仅是她自己挑选的纸老虎夫婿丝毫不介意她的丑陋,连他的族人也能这样毫无怨言地接受她的丑陋。他们真是好人,大家统统都是好人!“好,那大家可以回去忙了。”嘉珲挥手道。等大家各自散去后,琥珀马上抓住嘉珲提出要求。“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打猎!”嘉珲蹙眉考虑了一会儿。“先让我看看你的箭法如何。”于是,四人结伴到村寨旁的练箭场,途中有人听说酋长夫人要“表演”箭术,马上闻风跑来一大堆人观赏免费表演,大家都围在琥珀身后热心地大喊加油。“你先试试射那株圆木。”“没问题!”琥珀马上搭箭上弓,姿势还满像那么一回事的,下一刻,手放箭出,但见在一旁纯看热闹的达春蓦然身子一矮,箭矢惊险万分地自他头上疾掠而过,带起几根断裂的发丝,达春骇然张大嘴,不仅吓出一身冷汗,连尿都差点吓出来了。为什么是他?因为他没有喊加油吗?“这次试试射达春,看你能不能射中圆木。”话声刚落,惊恐的尖叫接二连三,在一阵慌乱的跑步声后,四周已不见半个人影,连嘉珲自己也躲到土丘后去了。自此而后,当酋长夫人在练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胆敢去看热闹,即便负责保护她的达春也只敢躲在远远的大树后偷看。现在他不用担心会被酋长夫人射中,却无法不担心另一件事。担心她会射中自己。好吧!她是个很识相的女人,没资格打猎,那就乖乖待在家里负责她的家务。自练箭场回来后,琥珀正想问问自己的职责,没想到嘉珲却已先派了两名女奴隶来伺候她。“她们”琥珀拚命眨眼。“是干嘛的?”“伺候你,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吩咐她们为你做。”“可是”琥珀露出颇为困扰的眼神。“我想自己动手啊!”“不,”嘉珲坚定的摇头。“你们汉女的身子羸弱,承担不了族里的女人所负责的粗重工作,你很快就会累倒了。”耶?看不起她?“我才没有那么孱弱呢!”琥珀两手扠腰大声抗议。“你有!”嘉珲不用扠腰,他只要高高在上的俯视足足矮他两个头的小妻子,气势就压过她一大截。“看看我们族里的女人有哪一个像你这么娇小瘦弱的?”有没有搞错啊!他不嫌她丑陋,却来嫌她太矮太瘦?包何况,她哪有瘦?她的胸部有很多肉,pi股也有很多肉,这样还不够雄壮威武吗?“你喜欢胖女人?”她用指控的语气问。“我不是这个意思,”嘉珲有点啼笑皆非。“我是说,你做不来那些工作的。”现在又来说她没用了!“谁说的?我就做给你看!”琥珀傲然扬起下巴。嘉珲不由得皱眉,继而眼一转。“你不喜欢她们两个?”那两个年轻女奴隶一听,急忙惶惶恐恐地抢上前来施礼。“格佛荷、哈季兰听候夫人命令。”“命令?”琥珀一脸怪样,继而螓首微倾,咬着手指头眼珠子乱转了半天,忽地朝嘉珲投过去狡猾的一眼,咧嘴而笑“好,要命令是吧?那我就来命令你们”两手一抓,一边一个,琥珀硬拖着两个奴隶往外走。“教我族里的女人所做的工作!”“夫人!”榜佛荷与哈季兰满眼不知所措地被琥珀硬拉出去了,嘉珲本待上前阻止,却被苏勒横臂挡住。“嘉珲,或许她不似你所想象的那般纤弱。”嘉珲眉攒更深。“可是”“嘉珲,给她一个机会吧!”苏勒低劝。嘉珲深深看他一眼,然后回身到桌旁盘膝坐下。“说吧!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八成是不太好的消息,不然他们不会那么有耐心地等他主动提出来。苏勒与达春相对一眼,习惯性地各自在嘉珲两旁落坐。“首先,你母亲那一族部落派人来请求帮忙。”“又是室韦人?”“是,室韦人老是去偷他们的牛羊,偷不到就抢,他们已经损失惨重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嘉珲愤怒地哼了哼。“他们的部落领地距离我们的领地那么远,骑快马也要三、四天才能到,我们既不能让我们的族人长期驻守在他们那儿,也不可能他们一求救我们就派人过去,所以我要求他们加入咱们这一部落联盟,这样联盟的守卫队就会定期到他们那边巡视,有麻烦找守卫队就行了,可是他们硬是不肯,究竟要我怎样?”“他们的酋长很狡猾,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持中立,将来无论是哪一个部落联盟统一女真,他都不算是战败的一方,届时他再主动加入,这样可以确保他的族人绝对不会成为奴隶。”苏勒很冷静地说。“他这么做也算是为族人着想。”“那他就得想办法照顾自己族人的生活呀!”嘉珲忿忿道。“也不肯多花点时间去训练族人加强武力,让他们自己拥有自保的能力,成天光只顾着他的牛和羊,繁殖繁殖再繁殖,出问题就向别人求救,真是丢尽我们女真人的脸了!”“也不完全算外人,起码两族间还有姻亲关系存在。”“什么姻亲关系?”嘉珲轻蔑地冷哼。“我母亲娘家都早已没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姻亲关系?”苏勒倏地爆出哈哈大笑,笑声揶揄。“这几年来我一直这么跟你说,可是你坚持同是女真人,有人来向你求救的时候你不能不管,现在是怎么了?因为不放心把老婆留下来,所以开始不耐烦了吗?”闻言,嘉珲不觉怔了怔,然后沉默了,片刻后,他也扬起了嘴角。苏勒说的没错,刚刚的对话,这几年来一直不断的重复,只是愤怒和冷静的人反过来而已,但内容几乎一模一样:苏勒坚决反对继续帮那一族的忙,嘉珲也坚持必须要帮忙。如今说话的双方对调过来,彼此把彼此曾经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对方,他才知道有多可笑。“原来你一直这么反对我去帮他们?”“没错,”苏勒坦诚道。“我很讨厌那种只会利用别人的人。”转向达春。“你也反对?”“废话!”达春咕哝。“你要是问我,我会告诉你阿克敦也反对,他只是不敢对你说而已。”“原来如此。”嘉珲点点头,然后沉思,半晌后──“好,那就派人去告诉他们酋长,要嘛就加入生女真部落联盟,否则我不再管他的问题了。”“理由?”这是对方一定会问的。“涅剌古部是生女真部落联盟其中之一,为联盟保留战力是我的责任。”嘉珲义正辞严地说完,再淡然一哂。“这是表面上的理由。”“那么真正的理由呢?”“既然你们三个都反对,表示大多数族人也都反对,我不应该在违背所有族人的意愿下,又拿他们的生命去为这件事牺牲。”嘉珲的眼神非常严肃。“我最重要的责任不是我的意愿,也不是部落联盟的意愿,而是我族人的意愿与福祉。”达春听得眉开眼笑,还猛拍嘉珲的肩膀。“难怪族人这么拥戴你、信任你、支持你!”“少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嘉珲笑骂,再转回去问苏勒“还有?”“当然有,呼雅部的葛卢黛女酋长是个角抵好手,你知道吧?”“知道,如何?”“四年前,她开出条件征求夫婿,说是谁能够在角力上胜过她,她就嫁给那个人,而且呼雅部也会加入那人所属的部落联盟,不过若是挑战失败的话,就得输给她马牛羊各一百。”说到这里,苏勒故意停下来,看看嘉珲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事不关己的表情。“那关我什么事?”嘉珲懒洋洋地问。白眼一翻“别佯装你不懂!”苏勒不耐烦地说。“国相私底下暗示我,因为呼雅族人骁勇善战,所以个个部落联盟都希望能争取到葛卢黛加入,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挑战成功,反而让葛卢黛赢去马牛羊数以千计”说到这里,苏勒又故意停了一下,没想到嘉珲竟然打呵欠给他看。“总之,”苏勒咬牙切齿。“国相说劾里钵希望你能去试试看,他认为你一定没有问题。”就知道是这种事!“劾里钵自己为什么不去?”“超过三十五岁不合资格。”“那颇剌孰可以。”“颇剌孰的刀法很厉害,但角力不行。”“辞不失?”“他已经有三个老婆了。”“盈歌?”“两年前就输了。”“格布阿勒纪喀?”“死了。”嘉珲面无表情,苏勒也面无表情,两人相对眼瞪眼,只有达春在一旁窃笑不已。“就算我真的赢了,葛卢黛有九成九不会喜欢我脸上的疤。”“有可能。”“这种事劾里钵也不能勉强我。”“的确。”“所以国相应该只是建议。”“是建议。”“接不接受都在我。”“没错。”“不接受!”“好,这个问题解决了。”两人对答如流的把问题三言两语解决掉,仿佛他们早已演练过上千百次了似的,达春再也忍不住爆笑。若是在两个月之前,他们可能会百般逼迫不,鼓励嘉珲去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拐个老婆来暖被窝,不过这会儿他的被窝里已经有人了,而且还是个香喷喷、白泡泡、细绵绵的大美女,即使对男人来讲女人是越多越好,但对安达嘉珲而言,恐怕是再多一根头发都嫌太多了。“下一个问题是”苏勒想了一下。“啊!对了,果新。”“告诉她我已经有老婆了,不要再来烦我。”“了解。”苏勒继续想。“接下来是”才说到这里,蓦见格佛荷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嘴里还乱七八糟地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完了,完了,惨了,惨了”“闭嘴!”一个哆嗦,格佛荷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瑟缩地瞅住脸色阴郁的酋长大人。“酋酋长”“什么事,说清楚一点!”“那个夫人说说她要骑那匹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驯服的”话声突然停住,因为眼前已经没有半个人听她把话说完了。嘉珲跑得比风还快,比午睡被骚扰的兽王更愤怒,在狂奔向马厩途中,他不断问自己──他真的能够放心把他的小妻子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