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螺老镇,方蕾是头一回,难免感到新奇又有趣,那样古色古香的小镇,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人而言确实新鲜得很,尤其能够进入那种百年老宅内一窥究竟,穿过前栋大厅、天井、中栋穿堂、后天井,抵达后栋大厅,一路上她的眼神出奇神亮,掩不住兴奋之色。然而当她一见到那个身上挂着几百斤猪油,神态更是猥亵到令人呕吐的中年瘸子,脸色马上翻为鲜绿色。“靳先生,请你,不,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那家伙就是你表哥!”“他是我表哥。”“甘乃迪!”“嗄?”“好像猪!”“”“好了,我们见过面了,可以回去了吧?”“请等一下!”靳文彦硬扯住她。“这是礼貌,我起码要为你们介绍一下。”为双方介绍是很快,三个人而已,又不是一拖拉库,但后续就很麻烦了。靳文彦刚介绍完毕,方蕾还没来得及喊撤退,那边的“甘乃迪”就流着口水摸过来了。“我喜欢她,表弟,你带了那么多女孩子回来给我看,就数她最高级了!”“很抱歉,你是猪,我是人,我们不是同一种族的,?”方蕾恶着心退开一百万步,以为这么说对方一定会生气,会放弃,没想到那只“甘乃迪”反而乐得哈哈大笑。“好好好,太好了,我就喜欢这种泼辣货!”“简直不敢相信!”方蕾喃喃道。“你是变态吗?”再多一句“评语”那只“甘乃迪”更兴奋了,继续盯着她流出满嘴瀑布,恨不得当场吃掉她似的。“姨婆,就是她了,除了她,我谁也不要!”“企困卡唔瞑啦!”方蕾不屑地打回票。老太太在一旁早就听得两眼放冲天炮,根本不喜欢这个跟驯服两个字眼完全搭不上边的女孩,但没办法,要结婚的主角喜欢,更正确的说法是,见过那么多女孩子,他只喜欢她,老太太只好临时改变主意,决定等他们结婚后再好好修理修理这个不懂得敬老尊贤的刁丫头!“她的父母呢?”她尖声问靳文彦。“叫他们来,我们谈谈聘金的问题,然后就可以决定婚期了!”很奇怪的,靳文彦不但没有回答她,反而退后一步任由方蕾自己去应付。“不必找我父母,他们也没来,因为这件事完全由我自己决定!”“哪会有这种事?”老太太一脸不信。“就是有,不然你以为靳先生为什么只带我一个人来?”老太太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靳文彦以寻求正确答案,后者依然不吭声,她想是他默认,只好再转回来面对方蕾。“你要多少聘金?”“一块钱也不要!”老太太错愕的瞠大眼。“那你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因为”方蕾冷哼。“我绝不会和那只猪结婚!”“你这个刁蛮的野丫头!”老太太发怒了。“你可知道我们靳家是什么身分,竟敢如此不知好歹,我”方蕾猛翻白眼。“请别在这里怀旧了,老太太,你甚至没有裹小脚呢!”靳文彦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咳嗽,老太太差点气歪了脑后的发髻。“你你你”“啧啧,真是凶悍,我爱死你了!”那只“甘乃迪”愈来愈痴迷地喃喃道,旋即不顾一切的以饿虎扑羊之势抱过来。“我就先睡了你,不怕你不和我结婚!”眼见那副足有她三十倍大的体积泰山压顶似的崩塌过来,方蕾不禁大吃一惊,慌慌张张往后退,没注意到后面一张藤制圈椅占在那边阻碍世界运转,一个踉跄跌坐下去,来不及起身,眼前就黑了一整片,她正想试试自己尖叫的嗓门能拉到几分贝,忽地,横里一条人影先一步挡到她前面。“够了,表哥,她不想和你结婚,你没有权利逼她!”靳文彦冷静地请表哥关闭他的口水瀑布。“但我只要她!”“甘乃迪”像任性的小孩子一样抗议。“你不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你没有资格!”听到这里,老太太也怪叫过来了。“你这个杂种,竟敢”“姨婆,我会另外再找其他女孩子来给表哥看,方蕾不行!”“但你表哥只要她,”老太太蛮横的道。“她就得留下来和他结婚!”靳文彦徐徐眯起眼。“姨婆,我一直想跟你讲一句话。”见他的表情有点不对,老太太不由心生忐忑。“什么话?”“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什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靳文彦慢条斯理地说。“如果姨婆再不懂得收敛,以后将得不到我任何支助,无论是金钱或任何事!”话落即牵起方蕾的手大步离去,后面那只“甘乃迪”一边怪叫一边追,老太太更是破口大骂,他都置若罔闻,出了老宅,他们坐上计程车直奔火车站,搭上最快出发的火车回台北。回途上,靳文彦始终默然无语,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方蕾也闷不吭声,她在生气,气靳文彦竟敢带她来见那只“甘乃迪。”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见他了!恰恰好两天后,当她和杨太太见面时,以为杨太太要带她去会见另一位相亲对象,没想到杨太太却带她到一间刚装潢好的小鲍寓,并交给她一把钥匙。“这是干嘛?”方蕾满头雾水。“靳先生因公事到澳洲,大约一个星期后回来,在这期间,他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和他结婚,你所提的条件他全都接受,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话,请你先搬进这里来,并准备好你那边所需要的文件,他一回来就会和你结婚”“卡!”方蕾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太太。“请问,你说的靳先生是靳文彦?还是他表哥?”“当然是靳文彦先生,他表哥我还在替他另外找对象。”“是他?”方蕾目瞪口呆。“为什么是他?”她才发誓说再也不见他,他却要和她结婚?“这个我也不清楚,他跟我提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不过,只要能多赚一笔介绍费,她绝不会反对。“还有,这三万元是他要给你做生活费的,如果你不同意和他结婚,等他回来后再还给他就行了。”杨太太再交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方蕾茫然看着手上的信封,脑袋里已是混淆一片,全都是乱码。究竟是怎样?方蕾根本没有考虑。像靳文彦那种对象,别说是相亲,就算她自己去抢也抢不到比他更正点的男人,事实上,以他的条件,他有资格跟比她优上千百倍的千金小姐、富家世女结婚,他却挑上了她,她又有什么好考虑的,特别是在她这种情况下?所以,她没有考虑,再老实一点承认,她还担心考虑时间太久,他会后悔也说不定。于是,隔天她就提着全副家当,偷偷摸摸搬出方家,住进那栋小鲍寓里。说是小鲍寓,两房一厅一卫一厨,再加一个小阳台,起码也有二十五坪以上,家具齐全,连电器设备都不缺,甚至还有电脑、传真机、扫描器等等。“天堂!”躺上软绵绵的弹簧床,她感动得想哭,不过她没空哭,马上又跳起来开电视“我都忘了我有多久没看电视了!”按着遥控器,她又想掉眼泪了。“不敢相信,居然有鱼烧的面浆一样烂糊。“好,用过早餐后拿给我,我去办公证结婚登记。”“喔。”茫然回应,茫然地搔搔头发,茫然起身,茫然进浴室。一分钟后,她满脸吃惊的冲出来──洗把脸,终于清醒了。“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靳文彦仍坐在窗台上,眼睛在笑,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很有趣。“一个钟头前。”“为什么不叫我?”“你睡得很熟,为什么要叫你?”“所以”方蕾觉得脸上有点冒热气。“你就坐在那里看我睡?”靳文彦含笑不语,方蕾脸更热,有点不知所措。“你你为什么突然想和我结婚?”“我祖母一直在催我结婚。”“为什么是我?我相信你一定有比我更好的对象可以选择。”靳文彦没有回答她,反又问她另一个问题“你不想问我姨婆为什么叫我杂种吗?”不说就不说,哼,有什么了不起!方蕾赌气地噘起嘴。“没想过,不过如果你想告诉我,我也不介意听一下。”靳文彦莞尔。“我是私生子。”“是喔。”方蕾耸耸肩。“很可惜你不是第一名,上不了金氏纪录。”对于方蕾这种满不在乎的反应,似乎早在靳文彦意料之中。“但在西螺那种民风保守的城镇里,尤其是身为地方望族的靳家,那是一件翻天覆地的丑事,所以我母亲就被扫地出门了”“猜想得到。”方蕾喃喃咕哝。“我父亲的婚姻是由我祖母为他安排的,他的妻子是我祖母家族那边的人,一个端庄的贵妇人,但他真心所爱的是我母亲,所以在他妻子因脑癌去世后,他便坚持要和我母亲结婚,并正式认领我,之后我母亲又为我父亲生下两个孩子”“那真是恭喜你了,你们一家人总算能团聚在一起生活。”“不过我父母逝世后,我祖母又打算替我安排婚姻”听到这里,方蕾恍然大悟。“别说,让我猜,你不愿意任由她摆布,所以才瞒着她偷偷结婚,她要是再逼你和她替你找的对象结婚,你就可以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让她射个半死,我说的对不对?”靳文彦撩起一弯莫测高深的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想吃什么早餐?我去买。”耶?真教人不敢相信,这个话题明明是他自己先开始的说,他竟敢中途鸣金收兵!于是,方蕾的嘴又不高兴的嘟起来了。但她的嘴并没有嘟很久,靳文彦办完登记回来后,马上又带她出去大肆采购,买他的衣饰用品,还有她的衣饰用品。天知道她有多欠缺女孩子该有的衣饰用品。在这之前,她只有制服和袜子两双,内衣裤三套,便服四套,夏天两套,冬天两套,还是捡方珊不要的,因为方丽的衣服她穿不下,除此之外,她没有便鞋,也没有冬天的外套,什么都没有。这天,她终于都补全了,还是他替她挑的,说真格的,他还挺有品味的呢!棒日,他又带她去大肆采购生活用品、个人卫生用品和厨房用具等等;再隔天,他带她去吃饭、看电影、逛街。“婚前至少要约会一次。”他说。然后,在靳文彦回来的第四天上午,会同方蕾的妈妈和靳文彦两位朋友证人,方蕾和靳文彦在地方法院的法官公证下完成结婚程序。之后,靳文彦在急于离开的方妈妈手里塞进一个信封。“那是什么?”方蕾问。“两张一百万的支票。”靳文彦淡淡道。“什么?”方蕾尖叫。“如果你母亲够聪明的话,她会把两张支票都收起来做自己的私房钱;若是她应付不了你继父的怒气,她可以交给你继父一张支票,自己留下一张。”真慷慨,他是凯子吗?“你很富有吗?”老实说,对于这一点她实在不能不感到疑惑,他穿的是最普通的西装、皮鞋或休闲服,用的是那种一个二十元的打火机,带她去购物时也是拿出最实际的眼光挑一般价格的东西买,在他身上绝对看不见奢侈这两个字眼,没有崇尚名牌的习性,也不贪好享受,所有一切都跟普通人一样。可是在某些他认为必要的时候──譬如这时候,掏出两百万来竟然连眼也不眨一下,慷慨得教人莫名其妙。所以她才会乘机问出这个疑问,但靳文彦竟然给她装作没听见,泰然自若地转身和那两位朋友说话,接受他们的道喜,再谢谢他们的帮忙,根本不理会她,方蕾不禁猛翻白眼。又来了!许多时候当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时,他就会装作没听见,就这样给她打混过去,她也拿他莫可奈何,总不能硬掰开他的嘴,拉出他的舌头叫他说吧?然而,虽然他们结了婚,也同床睡觉,他却没有碰她,连新婚夜里都没有。她不理解为何他不碰她,但这确然使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要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丈夫做ai做的事,再大方的女孩子也会不自在。直到农历年除夕那天从那年开始,六年来的除夕,方蕾都是一个人孤伶伶的度过,唯一的年夜菜是她省下一个星期的晚餐费买来的半只烤鸡,当然,她也没有收到任何红包。但这年除夕,一大早靳文彦就陪她到菜市场去买菜,虽然有一大半都是买现成的,因为她不会煮年夜菜,靳文彦更不懂,另外一半是她按照食谱现学现卖,好不好吃是另一回事,有没有才是她在意的。然后,他们一边享受年夜饭,一边观赏除夕特别节目,又租dvd来看,最后,当外面开始传来鞭炮声时,靳文彦还给了她一个大红包。“给给我的?”方蕾捧着红包,仿佛在作梦般的呢喃。“虽然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但毕竟你尚未成年,所以”话还没说完,方蕾蓦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吓得靳文彦一时不知所措。“怎么了?”“好好久好久没有人陪我一起过年”扑在他怀里,她一边大哭一边哽哽咽咽地倾诉。“好久好久没有人陪陪我一起吃年夜饭,好久好久没有人给给我红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靳文彦轻轻叹息,双臂温柔地环住她,怜惜地拍抚着她的背。“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寂寞了!”但是,多年来累积的委屈并不是哭一两声就可以解决的,方蕾起码哇哇大哭了二十分钟以上,靳文彦也耐心地安抚了她二十分钟。直至她的哭声逐渐转为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才轻轻扶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儿,再俯下唇去吻掉她的泪水,一点一滴,细心的,万分温柔的吻掉她脸上所有水珠,最后,唇畔悄然移至她的唇上。也许是哭累了,他们没有喝酒,她却感受到陶然的醺醉,脑海里除了一片宛如置身于云雾之中的飘然感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于是,他轻轻抱起她,缓步到床边,轻轻放下。她一迳注视着他,两眼迷濛仿佛在作梦,当他躺到她身旁,她也主动偎进他怀里,在他开始褪去她的衣衫时,她连一点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也不害羞,仿佛彼此裸裎以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这一夜,她终于成为他名符其实的妻子。一般来讲,两房的公寓,大房间必然是主卧室,但在方蕾的新家里,小房间才是卧室,大房间是书房,因为里面要放上两张书桌,一张是方蕾的,另一张大到可以称之为办公桌的是属于靳文彦的,光是他的工作范围就占去大半空间,不用大房间实在不方便。除了电脑之外,靳文彦的书桌上满满都是文件,两侧还有传真机、印表机和扫描器,而且几乎随时都在工作,甚至在半夜里,传真机也会突然启动,幸好方蕾不是浅眠的人,不然晚上睡觉老是被吵醒,不抓狂才奇怪。“老公。”“嗯?”“请问这是哪一国文字?”专注于文件上的靳文彦过了十秒钟后才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着方蕾,后者拿着一张文件翻过来、倒过去的看。“小蕾,你什么时候开学?”“后天。”“什么时候结业?”“这学期吗?”方蕾耸耸肩。“那要等开学拿到行事历之后才知道,不过一般都在六月底七月初。”“这样算来该有,嗯四、五个月的时间”靳文彦沉吟。“那么,你的语言学习能力如何?”斜过眼来“我的语言学习能力?”方蕾咧嘴嘿嘿直笑,非常得意的。“告诉你,不是我在臭弹,本人的语言学习能力可是顶级的喔,我是外省人,可是我也会讲台湾话,客家语也会一些,连山地话也能唬两句;再说到英语,在台湾的英文教育下,结果学生都只会写会看不会讲,而我不仅会写会看,讲得也满流利的,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是吗?”靳文彦点点头,也不晓得在点什么意思。“那么,再学个荷兰语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笑容傻住“荷兰语?”方蕾喃喃道。“我为什么要学荷兰语?”“你需要。”“我需要?”方蕾呆呆重复。“对,你需要,而且不只荷兰语,还有法语”“法语?”“和德语。”“德语?”“没问题吧?”“没问题?”“很好,我会叫人把学习教材寄过来。”话落,靳文彦低头继续工作。方蕾呆在那里起码三分钟后才回过神来,旋即大声抗议。“给我等一下,我为什么要学那么多语言?”“你需要。”靳文彦头也不抬。“我为什么需要?”方蕾莫名其妙的叫道。“难不成你要搬到荷兰去工作?”“当然不。”“那是法国?”“也不。”“德国?”“没那种计划。”“那到底是怎样啊?没理没由的,我干嘛要学那么多种语言嘛?”方蕾气唬唬地追问。“当然有理由。”“什么理由?”“你需要。”“td!”靳文彦终于又抬起头来了“td?”满眼困惑。“什么东西?”“!”“”第二次段考结束,又可以轻松两天,尤其是对那种不爱念书的人而言,段考简直是酷刑,考完不慰劳一下自己太不甘心了。“方蕾,陪我去买鞋子!”“好啊,我先通知家里一下。”走向侧门途中,宋巧莲惊讶地看着方蕾掏出手机来,断断续续的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跟对方说话。待方蕾一挂断手机,宋巧莲即冲口而出“你在”“方蕾!”宋巧莲的问题才刚起头就被打断,气得她臭骂一声“shit”转头去看,更是翻白眼。“不是分手了吗,他还想干嘛?”方蕾默然望着前任男友周廷钧急步追上她们,还对她猛笑。“方蕾,你这次段考考得怎样?”“才刚考完,我怎么知道。”方蕾懒洋洋地回道。“这样”周廷钧迟疑一下,旋又堆起满脸笑。“那,咳咳,我是想说,我们要不要重新再来过?”方蕾不可思议的睁了睁眸子,再翻翻眼。“你秀逗了,想跟人家学复合那一套?你无聊!”“不要这么说嘛,一年级那时候是我太冲动了,很抱歉,可是”周廷钧耐着性子保持笑容。“你不觉得我俩很搭吗?”“是喔,因为上次段考我掉到第二名,让你抢到第一名,你才会觉得我们很搭,对不对?”方蕾不屑地说。“要是这次段考我又抢了你的第一名,你是不是又要跟我分手了?”周廷钧窒了窒。“不不会啦!”“不会?”方蕾斜眼睨着他。“你是说不会再和我分手?还是你的第一名不会又被我抢走?”周廷钧难堪的掉了笑容。“方蕾,何必这么小气嘛,老是提那件事”“,不提那件事,提现在。”方蕾也懒得跟他那种没有肚量的人啰唆。“现在我有更好的对象了,请别再来骚扰我,可以吧?”周廷钧脸色更难看。“比我更好?”方蕾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一万倍!”宋巧莲噗哧失笑,周廷钧愤然离去,方蕾装了个鬼脸,继续偕同宋巧莲一起往侧门去。“方蕾。”“干嘛?”“从这学期开始,你好像不太一样了耶!”宋巧莲歪着脑袋,一直在打量她。“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是是精神上的,你好像很快乐。”“我以前就不快乐吗?”宋巧莲静默两秒。“你以前是真的快乐吗?”“哈,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方蕾开心的用力抱她一下。“我们去麦当劳坐坐吧!”“麦当劳?”宋巧莲惊呼“可是你不”蓦然捂住自己的嘴,尴尬的扯开嘴。“对不起。”方蕾耸耸肩。“没错,我是很穷,吃不起麦当劳,不过那是以前。”宋巧莲瞋怪的白她一眼。“那就老实说没关系啊,害我都要装作不知道,很辛苦耶!”方蕾自嘲地轻哂。“我不喜欢被人家同情。”宋巧莲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再问:“那你现在”方蕾默默举起左手给她看。“干嘛?”宋巧莲困惑地看来看去看不懂。“真迟钝!”方蕾咕哝,用力指指左手无名指上那一枚金戒指,不粗不细的一圈,很普通,甚至连一点花纹都没有。“我结婚了啦!”“嗄?”宋巧莲顿时呆住,两脚也愣在原地不动了。方蕾回眸,大笑着硬扯着她继续走。“走啦,走啦,到麦当劳我再告诉你啦!”“我不认为你哪里做错了!”听完方蕾的故事,宋巧莲毫不犹豫地这么告诉方蕾。“先不管对或错,我认为凡事都要设身处地来考虑,如果我们不喜欢人家撞死我们的亲人之后,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惩处,甚至连一声对不起也没有,我们就不应该把这种事加诸在别人身上”“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方蕾喃喃赞同。“至于你爸爸的死,”宋巧莲咧出一抹歉然的表情。“很抱歉,以我旁观者的看法,他是自找的,当然我是能体会他想维护自己家人的想法,但也不能不顾他人的生命,你有勇气把这件错事揪出来,他起码该保持中立的立场,但他一意要把错事做到底,有任何后果自然要他自己承担,怎能怪你呢?”方蕾垂眸沉默好半天。“你这么认为吗?”“没错!”宋巧莲更用力点头。“这世上的是非对错如果都是依照个人的利益来决定,那根本就是非不分了嘛!”方蕾又沉默半晌,然后缓缓抬起双眸,露出感激的笑。“谢谢你!”“不客气!不客气!”宋巧莲阿沙力的挥挥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老公的事了吧?”这才是她真正感兴趣的话题。方蕾又笑了。“你想知道什么?”“几岁?”宋巧莲兴致勃勃地提出第一个问题。“二十九。”“嗯嗯,还不算老。费司呢?”“正点!”“身材?”“瘦长,他高我一个头还多一点。”“个性?”“温和稳重。”“工作?”“工作?”方蕾抓抓脖子。“老实说,我不太清楚耶,我只知道他好忙,不必上班,但常常出差,我在猜也许是业务之类的工作。”“你没问清楚?”“我问那干嘛?”“也对,只要他对你好就行了,其他不重要!”“对,对,”方蕾眉开眼笑。“他对我真的好好ㄋㄟ!”“那”宋巧莲再想一下。“家人?”“祖母,一个哥哥,两个姊姊,”方蕾比出六的手势。“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哇!”宋巧莲惊叹。“你不是跟他们一起住吧?”“不是,我们自己住一栋两房一厅的小鲍寓。”“幸好!”宋巧莲拍拍胸脯。“公寓小一点没关系,只要是你们两人一起住就行了,告诉你,跟家人住最麻烦了!”方蕾耸耸肩,不置可否。宋巧莲忽又啊的一声。“对了,你刚刚打手机时讲那是什么话?”一提到这,方蕾的脸马上黑掉半边。“荷兰语,他叫我学的,还说等我荷兰语学得差不多了,要继续学法文和德文。”“为什么?”宋巧莲奇怪地问。“你们要搬到荷兰去住吗?”“才没有。”方蕾一口否认。“法国?”“也没有。”“德国?”“没有,没有,都没有!”“那他干嘛叫你学那些语言?”宋巧莲一脸困惑。她也想知道。“不知道。”方蕾摇头道。“不过我在猜他可能是想在我放寒暑假时,他要出差就带我一起去,不这样想,学起来真的很不甘愿耶!”宋巧莲想了想。“多半是,不然也没有其他原因了。”“我也想不到其他原因。”“真好,还可以到欧洲去玩。”宋巧莲羡慕地呢喃。“我也是这么想,”方蕾喜孜孜的猛点头。“你知道,我家的人常常出国度假,连我姊姊和妹妹都出国去玩过好几次,但他们从不带我去,现在我终于也有机会出国度假了,想想真是超兴奋的!”“你老公好像真的对你很好呢!”“的确。”“超cky!”“爆cky!”“我也要去相亲!”环顾一圈,确定都整理妥之后,方蕾离开厨房到书房探头看一下,传真机喀喀响,靳文彦仍在忙碌,她耸耸肩,迳自拿换洗衣物进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吹干头发后,先到厨房拿一包洋芋片和一罐可乐,再坐到电视前面。一个钟头后,她看恐怖片看得正专注,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散发着甫沐浴饼的清新香味,一臂揽住她肩头,一手偷去一片洋芋片。“什么片?”“毛骨悚然二。”“重播的?”“也许吧,但我是第一次看。”方蕾漫不经心地说。“难怪你全身绷得这么紧。”环住她的手臂又多使上几分力,靳文彦笑着再摸一片洋芋片。“女孩子就是这样,明明害怕,偏又爱看。”“闭嘴!”又过了一个钟头,方蕾松出一大口气,整个人都瘫了。“好紧张!”“我的耳朵也快聋了!”靳文彦喃喃道。“咦?我有尖叫吗?”方蕾不信地问。靳文彦咧咧嘴。“没有,是有人在杀猪!”“你才杀猪!”方蕾又笑又骂,还捶他一拳,再跳起来跑进厨房。“待会儿会重播空中一号,上回我只看到尾巴,这回我一定要从头看!”一会儿出来时怀里抱着另一包洋芋片、鱿鱼丝,还有他的罐装啤酒。“喏,你的!”她先把啤酒扔给他,再坐进他怀里。“还没开始吧?”“前一片才刚播完,下一片没那么快开始。”“那我先看看别台好了。”“看新闻台。”“才不要,看新闻好无聊!”“那看体育台好了。”“喂,你们男人为什么都喜欢看那种无趣的节目啊?”“那要看什么?”“还有别的电影台啊!”“要是又看到另一部好看的片子呢?”“再买一台电视好了!”“”平凡的家居生活,却是方蕾最渴望的时光。婚后,靳文彦从不曾忘记结婚前承诺的条件,只要她坐到电视前面,不超过一个钟头,他一定会来陪伴她,有时候认真看片子,有时候闲聊一些有的没有的,或者斗斗嘴比比谁的口水多,每当这种时候,浓浓的温馨感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弥漫至她全身四肢百骸。那股温馨感,有时候会让她想掉泪,有时候会让她涨满深挚的幸福感,又有时候会让她想对他说什么,却不晓得到底想要说什么?他是个外表出色的男人,但这并不是很重要,外表带给别人的只是一种粗略的印象──浮面的喜欢或讨厌,这种肤浅的印象很容易被改变,可能只是一句话或一个动作,原来的喜欢或讨厌就会全盘被翻转过来。真正能确保别人的想法与心意不变的,是除去外表的内在。他是个好男人,更是个好丈夫,这才是最重要的,他从不曾用嘴巴来安慰她心里的创伤,但他一直用行动来表示他的心意,温柔的、体贴的、包容的,有时候甚至像个父亲一样纵容她。所以起初,或许因为他的外表,她确实是喜欢他,但促使她这么快就接受他、习惯他,甚至依赖他的,是他对她所做的一切。这桩婚姻也许是不得已的,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真是该死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