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府的院子没有岑王府大,倒也比较奢华。至少比起那群朝中的老东西,这宅子也算数一数二了。昨晚西街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连在睡梦中的皇上也惊动了,更别说尹太尉。尹太尉心急火燎的来回徘徊,一会愤怒的甩甩衣袍,一会使劲跺几脚。席旻岑抬脚,跨进大厅。尹太尉的步子一顿,便转过身来。吹胡子一瞪,就像有人欠了他二百五十万两银子。“王爷请坐。”尹太尉一脸火烧眉毛的急躁样儿,说着客套话,却不见有婢女上茶。看来这老狐狸被bi急了,现在心里不知道多恨父王。“九王爷,昨晚的事情,你有什么话,向老夫交代吗?”尹太尉纯粹是鼻子出气。称呼一下子从‘女婿’,变成了‘九王爷’。曼允坐上椅子,静静在一边看着。席旻岑淡定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张昨晚得来的纸,吩咐朱飞递给尹太尉。“岳父还是先瞧瞧这个。”尹太尉想来打听了不少醉风楼的消息,自然清楚那张纸记录了什么。暗叹九王爷还算明事理,知道把这东西藏起来,没有交给刑部。否则他和醉风楼的交易曝光,自己这顶太尉乌纱帽,铁定丢了。但九王爷一把火烧了醉风楼,让他损失一个赚钱的地方,岂是这么点东西,就能抵掉的?“九王爷,咱们两个也算同一条船上的蚱蜢。老夫也不说暗话,醉风楼是老夫开设的,不过是个幌子,帮着我处理醉风楼的事务罢了。”尹太尉将那张纸折叠,收好,这可是他的罪证。既然九王爷肯送过来,那么就是先低头了。席旻岑配合着点头“本王已经知道。”“老夫要是没命,你也不见得能够安全脱身。”尹太尉说这段话的时候,火气有点冲,突然一拍桌椅“但是你昨晚那是什么意思?明明得知醉风楼是老夫的产业,你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老夫待你不薄啊,不光把女儿嫁给你,还支持你谋朝篡位,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尹太尉这番话,成功让席旻岑眯起冷眼。自从先皇那个老头子驾崩,还没有人敢用这种教训的口气,和他说话。席旻岑压制住心中的杀意,口气也冷了几分“尹太尉”这声‘尹太尉’让对方迅速冷静。尹太尉拍了一下额头,惊出一身汗,这才想起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尉,官阶比席旻岑低上一截。敢这么说话,全是仗着明日的计划,缺他不可。但行为,已经是逾越了。曼允心中好奇,父王到底会怎么解决。要是处理不好,尹太尉翻脸,明日祭奠的计谋便不可能实施了。“本王让你看样东西。”席旻岑朝朱飞摆摆手,朱飞立刻掏出衣兜里放着的几封密函。尹太尉双眼瞪大,不明白席旻岑打算做什么。朱飞把密函呈到尹太尉面前,尹太尉狐疑的接过来,翻开几页。“这些密函全是本王从宫里半路劫来的,要不是本王给你兜着,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把太尉的交椅上?”席旻岑双眼冷冷望过去,冰冷的温度,似要将人活活冻僵。不给尹太尉喘息的时间,席旻岑继续道:“你还当真醉风楼的事情,做的万无一失,没有人发现?”“你看看这些密函,哪一封不是禀告皇上,醉风楼有蹊跷,请求皇上彻查。”尹太尉吓得脸色苍白“这不可能,朝中的官员,我都打点过了,没有人会去查醉风楼的事情。”席旻岑停顿片刻,深深打量尹太尉。没想到朝中贪污受贿的官员不少,这件事情,竟然能瞒到现在。“怎么不可能?醉风楼里那几个官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以为他们哪儿来的胆子,敢在先皇祭奠这段时间内,跑去喝花酒?若是本王没猜错,他们全是得了皇上的命令,暗查这件事情。”席旻岑冷冷勾起抹微笑,敲了几下椅子的扶手“不是本王这一把火,没准醉风楼背后的真相,已经送到皇上的面前。尹太尉,本王同样待你不薄啊。”这声叹息,令尹太尉的心提到嗓子眼。九王爷做这么多事情,全是为了帮他兜着?尹太尉掰紧了桌角,仍是不肯相信“为什么老夫没收到风声?”“尹太尉,你在宫里安cha了多少人?十个?二十个?本王自小在皇宫里长大,然后又出宫建立府邸,这期间多少年,安cha的眼线遍布整座皇宫。想要得到这几封密函,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席旻岑突然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反将尹太尉一军。
这两个月来,席旻岑处处谦让他,一直以晚辈的身份,和尹太尉计划篡位,从没有露出实力。这时候这么一露,反倒令尹太尉措手不及。尹太尉心中暗敲警钟,别看九王爷年纪轻轻,心计却比得上他们这些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东西。皇上在位多年,虽然表面上没有展现出过人的才智,但谁都知道席庆麟乃笑面虎。前一刻对你笑容以待,后背却想着怎么算计你。这两兄弟一旦斗起来,绝对是毁灭xg的灾难。朝廷被他们搅乱,还怕cha不进去一脚?既然九王爷没有异心,尹太尉当然不能追着不放“这事多谢女婿了,要不是你暗中帮着老夫,没准老夫今日已经被削去官阶。”尹太尉走过来,拉住席旻岑双手,只差流落几滴眼泪表示他的感激之意。“都是自家人,岳父别说客套话。”席旻岑不喜别人近身,反手拍了拍尹太尉的双手,不着痕迹的收回来。曼允至始至终观察着两个人,两个人先是怒目相视,后面转化到把手言欢。父王那些话,曼允当然不会相信。别说那几个官员是皇伯伯派来查案的人,就连那几封密函,也许也是假的。真真假假,错综复杂,席旻岑才说了几句话,硬把事实扭曲过来。父王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运用到朝廷里面,真是蒙死人不偿命。就连旁边站着打下手的朱飞,眼中也浮现震惊。总算明白王爷之前吩咐他们准备这些密函,有什么用处了。“上茶。”尹太尉走到门外,大声喊了一声。两个婢女端着茶壶进来,恭恭敬敬的给席旻岑和曼允斟茶。曼允捧着茶杯,杯壁温温热热,缕缕茶香飘进鼻间。这茶在进门的时候,没上。如今端来,会不会太迟?担心父王说那么多话,会口干舌燥,曼允把茶递到席旻岑嘴边。席旻岑很享受曼允的服侍,端起茶杯,抿了两口。尹太尉客客气气又和席旻岑寒暄一番,快到日落时分,席旻岑以女儿脚崴了,要回府修养,才走出尹府。刚走出尹府,席旻岑那一身寒气,迅速下降。曼允迈开几步,牵住席旻岑的手,小声喊了声父王。“明日的事情,可安排妥当?”曼允和席旻岑并肩行走,夕阳西下,拉长两人的影子。朱飞走在后面,望着天边那轮圆日,又看看两人。九王爷和小郡主牵着手,就像一步步往落日里走去。金色余晖洒满天地,别有一番滋味。曼允离家出走近半月,对席旻岑和尹太尉的篡位计划,不太了解。只知道动手的时间,乃祭奠日。“本王和你皇伯伯已经商量过了,只要我们出手,那个人肯定会引出来。”就算不引他出现,席旻岑经过这段时间,对几个重点人物的查探,也有了一些头绪。不管怎么样,将那个人引入套,然后擒住,才是最直接最简单的法子。等朝廷的事情一结束,自己就带着乖乖女儿出门游玩,暂时远离朝廷的纷争,逍遥快活去。踏出尹府,朱扬倒在马车边,已经昏昏欲睡。朱飞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把人唤醒。坐着马车,几人又回了岑王府。刚进府,曼允就要求父王带她去见尹玲芷。听朱扬的描述,尹玲芷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掉了。至于人怎么样,还不清楚。席旻岑微微皱眉,询问曼允,道:“为什么要见她?”囚室那个地方,终日无光,又是关押犯人的地方,环境非常污乱。席旻岑有洁癖,最不喜欢孩子去那些污秽的地方,无论是ji院,还是赌坊。曼允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看尹玲芷,这让人觉得很虚伪。单纯的去看看?曼允又不是圣母,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着同情。特别是尹玲芷之前诸多挑衅,这次又派人迷昏她,卖去青楼。曼允找不到理由,只好作罢,同席旻岑去前厅用膳。王府的菜式,每日都轮番的换,没有一日相同。曼允夹起菜,放进嘴里,尝到熟悉的味道,微微一笑。很久没有和父王单独两人用膳,这种感觉的回归,令曼允很开心。“吃这个。”席旻岑挑出鱼肉里的刺,再放进孩子的碗中。每一寸的温柔,除了曼允有权享用,再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