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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暑假,我的生活又回归到平静。他再没有约我出去过,而蒋磊忙着帮他舅倒卖带子,除了上次找他让帮忙找找架子鼓教材带和各种摇滚磁带,也没怎么联系。于是,我和他整个假期都没见过面。

我又开始呆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对着鼓谱练鼓,但就算加了垫子,也还是吵得楼上楼下很是怨声载道。

后来实在没办法,到大叔大婶从厂里下班的时候,只得消停下来。不过晚上又睡不着,无所事事的我尝试写写词,只是写得是真的臭,我感到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难受,一天最多可以抽掉两三包玉溪。

我练鼓就不喜欢开窗,因此这屋子里烟雾就没散尽过,有时候,抽得头脑眩晕双腿发软,望着灰暗而烟雾缭绕的房间,颇有点活在梦里的感觉。就这么混了大半个月,蒋磊打来电话,让我去拿带子。

见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黑了好多,向来圆滚滚的腰都可怜巴交缩了一圈,见着我了开始大吐苦水,说不是防着条子抓,就是防着对手抢生意,还得天天东奔西跑,可把他累死了……

我们分别后,我抱着一小纸箱的带子回了家,除了规规矩矩的录像带和磁带,翻到底还有些……封面色情的带子。

我恍然明白他走的时候嘿嘿笑着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了,我无奈地把那些带子挑出来正准备扔垃圾桶,突然发现有一个封面很奇怪……

说不出来的奇怪,图画有一点儿模糊,没有脸,但看身体却像是两个男性的骨架。

我盯了一会,把它放了出来。果然屏幕里是两个在纠缠的欧美男人,我坐在沙发上,在他们浪荡的喘息声中,没有犹豫,懒得再违抗本能,动手纾解了起来。

年轻体盛的我一次都嫌不够,没一会我又有了反应,索性让自己爽个够,只是意识快要飘散的时候,脑子里又悲哀地想起了那个人的脸。

这不怪我……我已经很认真地看那一对欧美男人了,是他自己跑到我脑子里的,我破罐子破摔地结束了我的第二发。

这个月快结束的时候,我开始跑歌舞厅去找事干,破镇上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还得去市里,市里各种文娱行业遍地开花。

我们那个乐队里的常驻鼓手出事了……好像表演后和人起了矛盾,被扎了一刀。这之后他在家里的强硬态度下离开了,临走前还让我好好照顾他的鼓,以后有机会会回来看看。

我和他们排练了一次,还挺顺利。原鼓手家里有点钱,他的这套鼓和我家里那套破烂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我也并不想这样称呼陪伴了我五六年的鼓,但面前这台实在是太好了,听小舟说还是日本货,我曾经第一次lo的时候手都兴奋得有点抖。

这以后,我回家收拾了套换洗的衣服,基本就不回去了。白天在歌舞厅和他们扒磁带排练,虽然排的都是些流行新歌,老板要求的,但我也无所谓,有鼓打有钱赚,太爽了。

晚上散场了,如果时间太晚,我们就会直接在舞池或卡座里一躺,反正天很热躺哪都一样。就是蚊子多,但又不能不开窗,咬得我满腿满手的包。

而大部分时候我们都会回到租的地下室里。

准确来说这是是一个废弃的防空洞,位置很偏僻,但一个月租金只要100块。刚认识他们那会,如果不是小舟领路,我压根找不到这个地方,甚至看着小舟熟练跳过地上积水的水潭,带着我七拐八拐越走越偏的时候,我怀疑过他是不是把我骗过去卖器官的。

这个地下室的外墙上用油漆写着大大的“rollg”。进到里面,靠墙的角落里随意摆了四张床,有挂帘子,但是据我发现大家都懒得拉上,即使是做爱的时候。厕所是用隔板隔出来的,有时候会停水,隔不住尿骚味,但大家都习惯了。

还有两张布满油垢的桌子,长的那张是做菜的桌子,堆满了各种食品调料和没洗的飘着油渍的锅碗瓢盆,方的那张则是吃饭打牌用的。

相比于生活上的简陋随便,房间里的乐器设备可谓是一应俱全,墙壁两侧的铁架子上都摆放着很多零零散散的乐器和零件设备。

小舟很爱他的贝斯,每次在铁架子旁给贝斯换琴弦的动作都又慢又仔细,每剪断一根琴弦后,他都要看一会,妥帖地收纳到盒子里后,才取出一根新弦装上,似乎从不着急时间这回事。比起做爱时的疯狂急切,换弦时候的他是极度的耐心和温柔,手里的贝斯仿佛更像是他的爱人。

我们整个乐队还算整齐,除了贝斯手小舟,还有吉他手陈开,他还兼主唱,键盘手和原鼓手都是东北人,他们的年纪最大不过25岁。此外还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有时候会约着过来和我们玩一玩音乐,小舟和键盘有时也会带着些性伙伴来寻找刺激和灵感,那些时候是最热闹的。

我们和一般乐队形象差不多,一头蓬松或带卷的长发,稀奇古怪的穿搭上是肉眼可见的窘迫。对,我们很穷。但极度贫困的我们也不愿意做些其他来钱快的事,这会影响我们的创作。

我们接得演出也不算多,并且难以找到合适的。很多路程远的商演,挣的钱才刚够我们来回打车的车费,遇到大方点的老板,到手的或许还能再喝一顿酒。但我们乐此不疲。

小舟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有两三个比较稳定的场子以前,有三个月他们都没接到一场演出。

“那你们是怎么生活过来的?”我忍不住问他。

“不知道,反正到现在还没死。”小舟玩着他的贝斯头都没抬一下,浑不在意的语气,好像已经忘记了。

键盘手找出了几副墨镜,说是老板要求尽量带着。这位老板很奇怪,有一套自己的摇滚标准,尤其是外在形象。

在排练的时候还我试着带了一会,感觉怪不真实的,键盘手就笑我:“我觉得你甭带这玩意,就你打鼓那眼神贼杀人了。”

“是吗?”

小舟把脸凑近到我面前:“嗯,又野……”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佻地按在我的嘴上,表情浮夸:“又美~”

我被最后拖长的两个字激得冒了一层鸡皮疙瘩,装模作样抖了两下,就去厕所放水了。

碰到陈开靠台边吞云吐雾。要说我这些年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当属陈开,且不论男女。

他的外形把女性的精致和男性的锋利结合到了极致,俊美的细眉下是忧郁深邃的眼睛,直挺的鼻梁,薄利而优美的嘴唇,结合起来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圣洁感。

而他的脖颈柔韧修长,肩翼薄而肩头圆润,整个身形颀长而富有力量感,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标准的古希腊式雕塑的美感。

陈开是我们乐队话最少的,但也是最疯狂的那一个。他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灵感,发呆做爱抽大麻,把自己关进厕所一晚上。

而最令我感受到他的疯狂是在几个月前,我们带着设备在隔壁那栋矮楼废弃的天台上喝酒聊天,唱歌扒谱。陈开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谱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小舟却嘻嘻哈哈的从楼上看下去,陈开倒在灌木丛里不知死活:“他最近肯定抽多了要出新歌了。”

键盘手拍了拍我的肩:“不高,没事。”

他说的没错,也就断了条腿。

我后来问陈开跳下去痛不痛?可这怪人居然说记不清了,当时脑子在想别的。

“想什么?”

“想到昨天晚上和小舟睡觉,挺爽的。”

我非常赞同他的观点,和小舟上床的确很爽。自从陈开腿摔断的那个月,小舟就缠上了我。

“像打鼓一样,干我。”

“把我当做你的鼓吧。”

他太懂我想要什么感觉了。

他在床上扭动着,很纯一张脸,嘴里却吐露出最放浪形骸的话。他的舌头和弹贝斯的手指一样灵活,像一条蛇一样。

他丝毫不介意我的粗鲁和暴力,反而很享受,鼓励着我,在他身上我感受到如打鼓一样的极端疯狂和兴奋的状态,我像一个完整存在的人一样感受到生命的真实和热度。

他接纳了我毫不掩饰的一切。

有时候,我们也会躺床上聊天,什么也不干。这个时候,他总单纯得像个孩子。他说他13岁离开家里就接触了这个,别的都不会。生命里除了音乐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他和曾经的我如此的相似。

他问我,上学是什么样的。我和他说了很多,他还追问我食堂的饭菜真那么难吃吗?我真的没谈过恋爱吗?他看起来很感兴趣,眼睛亮晶晶的。

我都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他突然认真地看着我:“姜沉,那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我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嗯,但他和我们不一样。”

他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这段时间,我没事的时候常泡在网吧里,小舟偶尔也会和我一起。我试图搜索关于我们这个群体的信息,但那时候网络很不发达,在有限的报道描述中,无一例外地都是极度侮辱和恶毒的词汇。

“变态。”

“病了。”

“电击治疗。”

我们看着小舟,他的眼里似乎也很茫然,但我们都没说什么,只是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有些低落,后来小舟再也没和我去过网吧了。

可我还是不甘心,终于有一天,在我魔怔般的搜寻下,我发现了一个叫bed的网站,浏览的时候不可置信的我全身都在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天啊!原来世界的各个角落有这么多和我一样的人。

我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小舟,但是他没有和我一样开心,他早已接受了自己,比起这个,他更感兴趣的是他最近在书店发现的一本名为《ontheroad》的书,他几乎是睡觉前都抱着看,碰到不认识的字,还会让我讲给他听,甚至会和我一起念出来。

“我这辈子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人都是这样的,因为我觉得疯狂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他们疯狂或者,疯狂说话,疯狂想要得救,渴望同时得到一切。他们从不打哈欠,从不说一句庸俗的话,只是燃烧、燃烧、燃烧,像那些美极了的黄色吐珠烟花,炸成一只只蜘蛛,遮住漫天繁星,你看见中间的蓝色光芒爆开,所有人都说‘哇哇哇!’”

小舟说由此也诞生了一个“公路梦”,并邀请我们一起。我们对这种想法从来都没有抵抗力,纷纷笑着约定着以后一起上路,踏上属于我们的公路。

八月下旬,就在我们还有最后一晚出的前一天,蒋磊忽然说他们要来市里玩,因为陆江明生日,顺便给我捧个场……

我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我这个月的确没再想过他。但是此刻,突然用上来的千万种说不清的情绪里,思念的感觉最为清晰强烈。我太久没见到他了。

他们在市里聚餐结束来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但此时歌舞厅的气氛刚被推上高潮。

上台前,我坐在给他们安排的卡座上和他们聊了会天,玩了会骰子。陆江明没有参与,而是坐在他女朋友旁边教她。

那个女生虽然有些不适应这个环境,但也不怯场,玩了两把下来,也放松了许多。

直到时间快到了小舟来催,我才离座。走出去没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表抛给了陆江明,他反应很快地伸手接住了。

“生日快乐啊!”我说。

他笑了声,打趣着:“谢谢老板。”

最后两场的演出效果都很不错,转动的宇宙灯把整个舞厅晃得五光十色,吊顶的雪球反射出纷乱如雪的白点,六个音响轰得整个场子都在震。

我疯狂地敲打着鼓面,踩着踏板,操控急剧兴奋的神经,在lo部分加了好几段鼓花。

我完全沉浸在盛大的音乐和在浪潮一样的欢呼声中,把所有难受的心思抛之脑后。直到结束,我的手指,甚至是小腿都因为过于猛烈的动作在微微发抖。

下场后,我和陈开他们一起回到了排练厅,除了我们几个,排练厅里还有其他一些玩音乐的朋友。

刚进去,门都顾不上关,小舟便扑到我身上,丝毫不介意我身上的汗,抱着我的脸就激动地亲了几口:“姜沉,你太帅了!你刚才太帅了!”

而其他人对于我俩已见怪不怪。在这里的人不会因为一个gay的身份,就对你另眼相看,投来打量或鄙夷的目光。

他们都各有各的怪癖,根本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他们都是不同形态下的我,怪异的我,不被社会接纳的我。

连着两场高度投入的演出下来,我已精疲力尽。

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感到灵魂都似被抽走,要虚脱了一样,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无力过。

小舟把我推在墙壁上,凑了上来亲着我的嘴,我没有拒绝,在虚幻的感觉中麻木地回应着他。

直到结束,我们都有些喘气。但我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然后便跟着其他人一起收拾乐器。

这时,我听到了敲门声。陆江明站在大开的门口看了过来:“姜沉在吗?”

我在一瞬的心惊后,面色正常地朝队友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我摸出了一盒烟,本来想分他一根,但想起他因为女朋友在戒烟了,便自顾地点上抽了几口,在烟雾中我问他:“怎么说,你们今晚住哪里?”

话音刚落,蒋磊也找了过来:“哎你俩怎么说这么久啊?”

“没,刚走错了,才找到他。”陆江明回道,然后接着说:“蒋磊他们去网吧通宵,我和秦韵找个旅馆住一晚,想着来和你打个招呼再走。”

“哦”我没有什么话想说,只又抽了一口烟。

蒋磊贼笑着勾住陆江明的肩膀,荤话张口就来:“这次得打全垒了吧套都带了吧。”

陆江明一把拍开他:“管这么多干什么就你嘴脏。”

“呵,姜沉你看,有女朋友了就是不一样,还装起来了”蒋磊嘲笑着,伸出手就去掏陆江明的裤兜:“私底下套都装满了吧,你装什么正经啊”

“滚滚滚!”陆江明推开他:“乱说什么,我真没带。”

蒋磊愣住了:“你傻啊,大晚上哪有店开门买这玩意。”

陆江明语气讪讪:“今天一天下来,我也没机会买啊。”

在他们的打闹中,我的烟已经见底了,我把烟屁股按灭,抬头对着陆江明说:“等等,我给你拿一个。”

我转头回到排练室,从小舟那拿了几个递给他:“够不够?”

我笑了笑,调侃着:“不够也收着点,年轻不节制,老来空悲切。”

蒋磊几乎是捂腹大笑,而陆江明则神情古怪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伸手接过去。

“那我们走啦,回学校再见。”蒋磊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和陆江明勾肩离去。

我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脸,又连着抽了几根烟才走回排练室。

大家都已经把乐器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键盘手问我一起回去吗。

因为大件乐器,比如我的鼓,明天会有车来拖,所以今天这里还可以再住一晚。

但我看了腻在沙发上吻得不可开交的小舟和陈开一眼,便点点头,和键盘手带了些小件就离开了。

闷热的夜晚里,我坐在急速前行的摩托车后座上,终于感受到风的流动。

城市的灯影向后流逝,我抬头望着辽阔无垠的漆黑天空,突然想起了小学的时候,班上那个用左手写字的女孩。

因为正常人都是用右手写字吃饭,所以她被同学嘲笑,被老师批评,把她视为超出正常规则的异类。

可是“用右手写字的人才正常”这句话本身就不正常。

直至今日,我也觉得她没有错,她只是和我们不一样。

进入高三的高压下,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陆江明那群人都收敛了不少,很少呼朋唤友吃喝玩乐了。尤其是听说姜韵家里人打算送她留学之后,陆江明身上的压力和紧张肉眼可见。

好多次都看见他睡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有天还半夜里跑去网吧注册了个eail,为他们今后的联络作保障。

甚至在秦韵留学面临费用上的问题时,还拿了八千给她当做生活费。我不由问他哪来这么多钱?他说找他爸妈要的。

我突然明白过来,毕竟他们之间已经发展到更亲密的阶段了。

“不出意外的话,等她回来我们就会结婚怎么说我也应该对她负责,我爸妈也支持我们。”

他说着,那眼神里的认真都在昭示着他不再似一个青涩贪玩的少年了,而是一个为未来思索,做出承诺的男人了。

结婚我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对我而言异常遥远的两个字,即使在这几年中无数次做着这样的心理准备,也无济于事,我被当头一棒。猝然之间,我的心被两个字碾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为什么这三年我会做这样愚蠢而毫无意义的打算?带着一张无可挑剔的高尚假面,清醒理智地沉溺在完美无缺的正当痛苦之中,在野蛮的强硬法则下,不敢地喘息让精神与现实统统都背离自己。

而未来,还将如此。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了。

我忽然感到绝望,绵延一生的绝望。

在这样的煎熬下,我们毕业了。

往日好友各自奔向天南地北,蒋磊成绩依旧稳定发挥,没有再读书了,只跟着他舅继续做起了倒卖生意。而我和陆江明却在那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的拨弄下,留在了本市的学校。

他在一所还不错的综合院校,我则选择了一所职业艺术学院的打击乐专业。我们学校之间不过5站车的距离,但除了有时通个电话聊聊近况,一直到学期结束我们也没有其他任何来往。

三个多月,一百来天,这三年,我从来没有这么久没见过他。

好几次无数次我都想约他出来吃个饭,就像老朋友老同学一样,但我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还带着那些密不敢宣的心思接近他,这太无耻了。

春运期间的客运站挤满了人,非常的乱。

即使头一天练了一晚上的鼓,我也没敢在车上打瞌睡,免得真碰到那种被割破口袋或行李包的倒霉事。就这么警惕地到站下车,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冬天的太阳不扎眼,这会已经是快日落的时候,天边只剩下朦胧的余晖。

走出车站,突然扫到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色的棉衣,背着个黑色的包,就这么双手插在棉服兜里站在那,隔着一条马路不经意间转动视线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心口骤然收紧了一下,稳住平静的表情,走了过去。

看见我,他眼神也有些惊讶。我以为他会先寒暄一二,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说了句:“你头发怎么长这么长了?”

“大学自由些,想留就留着了。”接着我又没话找话地问:“好巧啊,怎么你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

他看着我,半响才慢慢接过话:“因为你是大忙人啊,上次通话不是你说和乐队可能还有排练吗?”

我一愣,讪讪而笑:“哎我给忘了,乐队这事都说不准,这不被老板放鸽子了,演出取消就直接回来了。”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一起打车回去吧。”

“行。”

很快,我们拦到一辆计程车,把行李放好后,一同坐在了后排。

一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学习生活之类的这种不重要的话题。其实由于很长一段时间的失眠和频繁的跑场演出,到现在我已经很累了,我眼皮直打架地仰头靠在座位上。

突然,他说起蒋磊一周前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回去找他聚一聚。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还别说,这么久没见那小子,怪想他的”

我顺着这个与我们联系得亲近些的话题,强撑着精神调侃地笑:“是吧……我也挺想他的,想回去狠狠宰他一顿。”

“我呢?我们也挺久不见了,想我吗?”

我心跳停了半拍,看着他玩笑似漫不经心的表情,压制住不该有的胡思乱想,语气轻松:“想啊,当然想。”

“嗬……你这话听起来也太假了。”他把头靠在椅背上,带着些淡淡的嘲意,看了我一眼:“想也不见你来找过我玩儿,五站路整得和异地一样。”

“实在是大一课多啊。”我胡乱编了个借口。

“得了吧你,是忙着玩乐队去了吧。”

我感觉他的语气隐隐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也没看出他表情有什么异样,于是两手一摊:“要吃饭的嘛。”

说完,我也没有交谈下去的欲望,转头看向窗外,在车体的颠簸中我更困了,直接闭上了眼……半睡半醒间,他也没再说话,只感觉他把车窗拉上,然后也靠着椅背不动了。

就这么睡了半刻钟,车子先停在了我家门口,我拿上东西和他打了声招呼:“走啦。”

“等等。”

我回头看向他,只见他拿出一张封面灰白的cd递出车窗:“我记得你好像听这个乐队吧?送你了。”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弄来这版的?”

他皱着眉,有些不耐烦:“一个香港的室友送的,我也不怎么听,拿着……明天晚上老地方聚啊。”

说着他把cd盒塞我手里,就摆摆手走了。我在把这盒cd塞包里还是拿着之间,选择了把它紧紧抱在怀中。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笑得像个偷了五百万的傻子。卑劣至极……又无法抑制地轻易为他随意的举动而感到开心。

第二天晚上,按点到老地方的时候已经坐了一圈熟人面孔了,一过去蒋磊就给我来个大拥抱,拉着我上瞅下瞅:“你们上大学的不是很潇洒吗,怎么一个两个回来都还瘦了。”

我拍了下蒋磊的肚子:“比不得你。”

而他坐在那儿和旁边的人聊天,看了我一眼,挪了下位置:“来啦?”

我点点头。落座后,大家走了一圈酒。聊了些各自的近况,就有人开始划拳。但我玩这个玩得少,总是反应不过来,玩了几轮下来就数我输得最惨,面前的空酒瓶也最多。实在扛不住了,就只得认输求饶,靠椅子上缓缓。

期间有人突然八卦起了陆江明和他女朋友现在怎么样,因为高中好几对异地恋的小情侣都掰了,众人难免对这对异国恋的情况产生好奇。

“就这样呗。”陆江明没什么表情地敷衍着,打断继续来探究的话风:“什么意思啊,今天兄弟聚会,老聊女人干什么?”

蒋磊看出他不愿多提,及时出来打圆场:“就是就是,男人要聊就聊事业,聊赚了多少票子,小王总出来提点提点兄弟们呗?”

蒋磊点了一个高中毕业后就进到他爹公司里上班的朋友,他面上春风得意,想是混得不错,看起来也很乐意聊一聊他的经历,于是话题很快被他接了过去。

我表面上就这么听他们相互吹了半个小时,私底下却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闷头喝酒的陆江明。

突然,有人向我问起玩乐队的事,虽然我表示我们这种地下乐队很难生存,只能当副业搞搞,但朋友之间就爱虚捧,于是我也被迫加入进他们你来我往的调侃吹捧之中。

然后就有些不愉快的声音我也不知道陆江明那家伙是不是吃了什么火药,别人吹我一句,他就呛我一句。

什么玩这个不稳定……乱……出头难,最后,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愣了好一会,语气不善:“我当你是喝多了啊。”

蒋磊见状连忙插我俩中间:“哎……可不是喝多了吗,……别动气别动气。”

他靠在椅子上抬眼看着我,语气嘲弄:“我说错了吗?”

这话一出,我心口那股火气蹭的烧了起来,破口骂他“你他妈有毛病吧?”

大概是这几年来我第一次朝他发火,他脸色一下子就青了:“我有病?谁他妈才有病啊?”

我表情一僵,是太久没见了吗,看着他突然觉得陌生。

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年前他生日在歌舞厅的那一茬,我知道,他肯定看到了。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我真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眼,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要在这种场合找我的不痛快。

怎么,总不至于时至今日,想到和gay接过吻还会觉得恶心吧?只是平日装模作样不敢表现出来,喝上头了终于能把心底那些鄙夷全吐露出来了?

我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反而气笑了,瞪着他:“我有没有病关你屁事啊!”

后面没再闹下去,朋友们都站了起来给我们拉架。虽然不知道我们在吵些什么,蒋磊还是一个劲的当起了和事佬,说什么喝多了?什么都赖酒的头上,我看他的眼神也不像喝多啊,我脑子也清醒着。

他紧紧闭着嘴没说话了,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推开椅子去了厕所。

这会时间也不早了,吃饱喝足,却颇有点不欢而散。我正想走,蒋磊拉住我,说等等一起回去。

“哎…你别生气了……这段时间,陆江明和国外那位闹得不愉快,他心里不好受,你担待着点。”蒋磊叹了口气。

我没接话,还是气得脑袋直晕地靠在椅子上。

“上次国庆假期他也回来了,我们还聚过一次,屁大点事就和隔壁桌吵了起来……这都算了,主要是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和我说,他和秦韵可能走不下去了。”

我眼神一动,瞅着蒋磊:“怎么回事?”

“据他说她爹那个厂子资金现在周转过来了,所以他们家以后想要定在国外。秦韵应该也不想分,但也不想回来,只变相地问江明以后有没有出国的打算?”

“那现在呢?”我问。

“现在?现在我哪知道。江明这人要面子的很,他不主动说,我也不会去问。”说到这,蒋磊顿了下,看着我:“他就什么都没和你说吗?你们不是离得挺近吗?江明说上学期有次路过你们学校,去找过你,但你好像不在学校吧……”

“……他没和我说过。”我皱了下眉:“他找我?我不知道啊。”

“你说你也是,你们以前关系不挺好的吗……这一两年总怪怪的,别当我五大三粗就能在面上混弄过我了……你们要有矛盾憋着是怎么回事,都是兄弟把话说开了啊。”

“……也没有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听我这么说,蒋磊也没办法,又叹了口气就去结账了。我看着桌子上一堆空瓶子,想着刚才蒋磊的话直出神。

“发什么呆呢,走啦。”有人拎起酒瓶子轻敲了下桌子。

我回过神来,看到他站在桌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就往门口走去,就是步子还有点不稳,想来或许真喝多了。而另一边蒋磊已经结好帐在后面招手了。

我推开凳子跟了上去,在路上蒋磊站在中间伸长胳膊搭在我俩肩上,嬉笑着活跃气氛,一直到他家楼下,他便大摇大摆的挥手再见。

我家也在附近,本来想和陆江明就此告别,但我看他走路打晃的样子,还是不放心地和他站在路边等着的士。

凌晨的街上空无一人,他还是没和我说一句话,只有些不舒服地蹲在路边。

我犹豫了半天,忍不住问:“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蒋磊都和你说了?”

“嗯。”

他沉默了一会,毫不在意地样子:“也没什么,我和她这种情况能处就处,不行就散,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他这样的回答,我不禁一愣,下意识就冒昧地问出了不过脑的问题:“你不伤心吗?你们之前不是还打算结婚吗?”

他带醉的眼里浮上一丝嘲弄:“姜沉你怎么这么天真啊?我是有过结婚的打算,但是这世上的感情都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的话,那全天下所有人都能白头到老了。”

我一时哑口无言。我的确不能理解这种想法,更不知如何评价。想来想去,便转移话题:“嗨……刚才我好像是喝大了点,也没管住脾气……昨天谢谢你的cd啊。”

他叹了一口气:“小事,也是我话没说好,你别放心上”

话音刚落,他突然难受地拧起眉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旁边一棵树下,撑着树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骂:“操,今天谁点的酒啊后劲这么大”

吐完之后,他整个人像虚脱一样挂在我身上,而后半夜的出租车实在难等,他看着越来越烦躁,低声说:“好累姜沉我不想回去了,带我去你家吧。”

刚刚吐过的他脸色有些白,眼睛又红又湿地看着我:“好不好?”

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我想着他不舒服便让他一个人睡床上,我睡沙发。结果他说什么也不肯睡,囔着身上有味,非要先去洗澡。喝醉的人毛病都这么多吗?

还不等我说话,他已经站在客厅窸窸窣窣地把衣服脱了个精光,我的脸一下就红了,赶紧将目光移开。

好在他脱完衣服就径直走去了卫生间,没一会里面就传来了水流声。

我坐在沙发上搓了搓脸,直觉我不能这样敏感。

正想着,卫生间里突然传来重物摔落和一阵哐啷的声音,我连忙过去推门一看,就见他撑着墙面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我有些尴尬地傻笑:“打了泡沫,脚滑了”

我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正打算关门,他却突然伸手拦住:“等等,帮我擦下背呗,有点没力气了。”

卫生间里热汽腾升,却遮挡不住他那透露着可怜的眼神。我别无他法,把棉服外套脱了后,便走了进去,拿起毛巾从他的从他的后脖颈一路擦下。

上一次见到他完全裸露的身体还是在高中的大澡堂里,差点露出丑态的我,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他一起洗过澡了。

而此时,毛巾下传来的抽长得成熟骨骼感和略微绷紧的肌肉感,都让人意识到,这具身体不再似从前少年那样单薄而青涩了。

我的视线不自觉地随着水流从他麦色的背脊慢慢向下滑落至他紧翘圆润的双臀之间这是那些压抑而又生长不息的年少春梦中,我曾无数次渴望进入的地方。

我的呼吸有些加重,好在水声很大得以遮掩。

“姜沉,你怎么不说话?”他突然问道,而后微微转过头来,嘶了一声:“你的脸”他伸出手指落在我的脸颊上:“怎么这么红?”

我被他手指湿润温热的触感烫了一下,当即头皮发麻地打开他的手:“热气蒸的。”

他轻声笑着取笑:“是吗别是害羞了吧,高中就没见你和我们洗过澡。”

我不想接受他的调侃,定了定神,抬眼看着他:“别说浑话。”我把澡巾放下,冲了手:“好了,你自己冲下吧。”

说着便走了出去,不多时他也裹着个睡袍走了出来。

“姜沉,你家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我有些无奈:“大哥,现在凌晨两点多了,你不困吗?”

“可我肚子都吐空了,我很饿”他仍旧是可怜巴巴的瞧着我。

真拿他没办法:“那你先把头发吹干家里没菜了,蛋炒饭吃吗?”

“可以!”

十分钟不到,我端着一大碗蛋炒饭上了桌:“吃吧。”

而他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想来真是饿极了。

“姜沉,没想到你手艺还挺好的。”他一脸回味地打了个嗝。

“是你太饿了。”这碗平平无奇蛋炒饭连根葱都没放,想也不用想,指定好吃不到哪里去。

我以为吃完饭他也该睡了,没想到他却精神十足地打量起我家来了:“你家也没什么变化你的鼓呢?”

“搬到学校去了。你不睡觉吗?”我又重复问道。

“还好,洗了个澡,吃了个饭,清醒多了。”他说着,突然蹲在电视机柜面前翻了起来。

“你找什么?”

“毛片。”他语出惊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不知道吧,我们学校查得可严了,和舍友一起买了个放碟机,没一周就被缴了,也不知道哪个孙子透的风秦韵又不在,可憋死我了哎,你ao片放在哪里啊?”

“我这没有”我有些无奈。

他回过头一脸坏笑:“姜沉,你这人不老实。我早就觉得了以前一起看片就你最装,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你真不感兴趣吗?”

我看着他自然的表情,一时有点琢磨不定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看着他又开始翻倒起来,只得拦住他,再翻就得翻出之前混进正常av的那几张意外了。

“真没有你想看的,我不骗你。”

“那我怎么办?”他站了起来,一脸不满。

“你自己不会用手吗?”我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困了,这孙子怎么还有精神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自己手用多了,就没意思了”他突然靠近了过来,低声说着:“要不,姜沉你帮帮我。”

我一脸惊讶地瞪着他,他眼神暧昧中带着渴求地盯着我,刚洗过的头发乖顺地垂在额间。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想到以前小学回家路上常遇见的一只流浪猫。

那只流浪猫也是这样乖顺地蹭着我裤腿示好、示弱,引诱着我给它食物,待吃干抹净后便一溜烟地跑了,可我还是会一遍遍地被它引诱。

正当我晃神之间,他居然拉起我的手朝下探去。

“你干什么?!”我挣扎了一下,没想到他却仍然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力气。

“陆江明你疯了?我是男的!”我企图唤醒欲念烧头的他。

没想到他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一边贴着我耳边说着,一边挤到沙发上:“这有什么的我宿舍那俩个还相互撸过呢没事的”

说着我的手已经被拉着触碰到他那玩意儿,真实滚热的触感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而他继续引诱着,低头蹭了蹭我的颈窝,低声喷洒着热气:“姜沉帮帮我,好不好。”

我真的对他无计可施。

我摩挲着亢奋的他,凭借着本能套弄了起来。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灼热,他身上散发着我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我垂下眼,不敢再看着他满是情欲的脸,咬牙克制住脑子里疯狂燃烧着的想要亲吻他的念头。

终于,在我的煎熬当中,他发出一声低吟,在我手中抖动着迸射出滚热的液体,然后在持续的、压抑的喘息当中,他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懒懒地把身体重心靠在我身上,满足地说着:“姜沉你真好我喜欢死你了你要不要我帮你?”

此时,我也彻底冷静下来,把他推开站了起来,拿纸在手上和沙发上擦了擦:“不用,我困了。你去睡觉吧。”

“行,你也别睡沙发了,这么晚了还得铺被,我们挤挤就是了。”

我没说话,手上仍有液体残留的感觉,我皱着眉走进卫生间冲手。待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卧室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感到异常疲惫,无力再想今晚上这些荒唐事,掀开被子睡了进去。

第二天上午,我仍然睡得很沉,我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

“你还不起来吗?”我感觉有人推了推我。

我直接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行吧,我要回家了你饿不饿,要不我先买点早餐给你?”陆江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拧着眉闷声回他:“不用!”

“啧那我走了啊!”

我听到脚步声慢慢离我远去,然后听到卧室门被拧开,脚步声一顿。

“姜沉过两天不是你生日吗?前几年你都没过,今年就我们仨聚聚怎么样?”

我脑子已经完全从睡梦中脱离出来了,我暗叹了口气:“可以,我都行。”

我已经很久没过生了。我爸妈那俩冤家仇人也是特意选了这天离的婚,大概是也已经对我的存在厌烦至极了。

三天后,我们又在老地方碰面了。

陆江明点了一桌子菜,还上了个羊肉火锅。别说我们仨了,就算再来仨都未必吃得下。当然,酒也是少不了的,除了两箱双鹿,蒋磊还从家带了一瓶同山烧。

“酒太多了,要不退一箱吧?”我说着,毕竟和他呆一块我真得注意维持自己的清醒。

“呵呵,行吧,你也别喝酒了,喝椰汁打蛋去。”陆江明嘲笑我,朝服务员招手把酒退了。

我们仨凑一块吃喝聊天,反而没吹什么牛或者讲什么荤段子了。这半年过去,蒋磊还颇为感性文艺地矫情了一把。

说什么还是觉得读书好,什么都不用想。他很想回到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咱们操场打个球,散个步,看看夕阳,吹吹风,那时候觉得还没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他这幅酸涩的模样,把我俩都给整乐了,他却有些愤愤不平,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你们还在读书,不懂,只有进入社会了”

“行了,别矫情了,来走一个!”陆江明给他满上,又给我满上。

“说这么多,都没有一杯酒实在,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再怎么样,咱们都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是不是。”陆江明说着。

蒋磊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我们仨一起干了一杯,然后就换了个话题,他俩又开始聊得热火朝天,勾肩搭背大叫着玩划拳的样子,好像真的回到了高中时代。

这顿饭吃到最后,蒋磊已经醉成烂泥了,陆江明今天看起来很开心,也喝了不少,但也还能支撑着走路。而我在特意控制之下,除了头有些晕,脚步有些飘,倒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和陆江明把蒋磊送回了家后,又走到了我家楼下。

“你不回去吗?”

“去你家坐坐我还准备了礼物给你。”

进门后,他便取下我那积灰的吉他,拨调了几下,我没想到他的礼物居然是送我一首歌。

他语气讪讪,有些懊恼:“本来是想送你对鼓槌,但我定得晚了,今天拿不到”

“没事,你送我什么我都很喜欢。”我发自内心地说道。

他罕见地有一瞬的不好意思,啧了一声:“将就着听吧,大学才学的。”

说着,他低头沉思了一会,手指扫弦:“送给姜沉,生日快乐!”

“谢谢。”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感觉自己笑得像个傻蛋,一定是酒喝多了,心底涌上的幸福的感觉都被放大,我的头甚至比之前还晕。

他开始弹唱了起来,说是新学的,但还有模有样的。因为喝醉了,他整个人的姿态懒懒的,异常地放松,他灵活的手指不急不慌地在弦上跳动着,是一首粤语歌,以前在ktv大家都爱点着听但不太会唱的灰色轨迹。

“酒一再沉溺,

何时麻醉我抑郁,

过去了的一切会平息,

冲不破墙壁,

前路没法看得清,

再有哪些挣扎与被迫,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

我不想你别去。”

直到结束,我还撑着头看着他。

“哎……尾奏太难了,我练了很久都还很僵硬。”他很是郁闷地说着,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我:“喂,你发什么呆呢?”

我抬头对他笑着说:“没什么,很好听。”我看他有些挫败的表情继续安慰着:“这首歌难度很大,你能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想练的话可以尝试把速度放慢到你能接受的范围,把每个音准确清楚的弹出来,再尝试连接而且木吉他推弦很费劲,你可以试试滑弦”

我有些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总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变得奇怪,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后坐了下来,我们靠得很近,我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伸出手指落在我的唇角,声音很低:“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感觉我的脸更热了,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酥麻得要命,而他的手还在我的唇上摩挲着,可我却无法动弹,好像身体已经失去控制。我看到他慢慢压近的脸,他的手穿过我的腰紧紧地抱着我,一个温柔得近乎缠绵的吻,我感觉到一种令人眩晕的幸福感,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才从这一阵抽离,我睁开眼,他已经脱掉一大半的衣服,正把我的上衣往上推,然后伸手急迫地解开了我的皮带,将我的裤子往下扯。

腰腹间一阵凉意让我打了个激灵,我立马清醒了过来:“你干什么?停手!”

他却不为所动,我的裤子几乎被扯到腿弯,我恼怒地踹了他一脚:“混蛋!你他妈干什么?”

他按住我的脚,又压了过来:“干你啊”

我瞬间瞪大了眼看着他,就在我要发火的时候,他坏笑着贴了过来吻住我:“别生气嘛,说着玩的”

他的手继续在我的腰背上游走,贴着我的嘴唇吻到了下巴和脖颈:“姜沉我很想要你帮帮我吧”

又是这句话,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我用出全身的力气推着他:“混蛋!你他妈别来我身上发情!”

但显然,身形比我高出一个头的他,在力气上也能轻易压制住我。

他双腿死死地压着我的下半身,一只手抓着我的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已经下滑到我的屁股上揉捏着:“你这么抗拒干什么,你刚才不是挺主动的嘛而且你不是gay吗?”

这不一样。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果然知道。我咬着牙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我说别弄了!”

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瞪着我,甚至还有点委屈,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我差点冒出给他道歉的念头。

我忽然觉得一阵疲惫,刚才的幸福好像一场睁眼就忘的梦一样。我深呼吸一口气:“对,我是gay,你是吗?”

“我不是!”他当即否认了。

“那你这是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扑了过来:“你管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不成你和那小白脸是认真的?”

我被他极其无赖的话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看着我的样子,继续逼问:“你真喜欢他?”

“我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和他们玩是玩,和我玩也是玩没关系的我也会让你舒服的”

“姜沉好不好?”他低头在我脸上轻蹭轻吻,企图用这些温柔的动作迷惑我,让我放松。

我盯着他,心里好像空了一块,说不上来的难受,甚至有点想笑。

于是我看着天花板,笑出了声:“行啊,但想和我玩,你得躺下面。”

“你做梦!”

回应我的是他理直气壮的声音,和急迫粗鲁拉扯和掰弄我的动作。

我紧紧闭上嘴没说话了。

他爱抚的动作实在拙劣,也没有和男人上床的经验。我几乎是想死地感受他手指粗鲁而毫无耐心的戳刺,而后便急迫地尝试往里进入,我知道这样肯定不行。但我不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他急的满头大汗,让我背过身再来一次。我没动,他便将我摆弄成更方便他进入的姿势,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下贱的姿势作为承受的一方。

不管怎么样艰难,他终于进去了,发出长长的一声喘息后,便开始猛烈的撞击。

我在满头冷汗中低低地喘着气,调整呼吸,努力地发散思维,然而效果有限,甚至有些恶心得想吐。

而他已完全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中,粗喘着说着浑话:“嘶你现在的表情,真让人受不了明明长得那么野,怎么比片子里的女人还要性感”

我闭上眼:“你去死吧。”

“呵呵”他得逞一般的笑:“姜沉你真棒我爱死你了”

我真的不想在看着他,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做完吧,做完了我就真的不要再喜欢他了。

我这几年,到底是为什么会如此着迷地喜欢这样一个人呢?

我真蠢啊。

到最后我已记不清这个晚上他做了多少次,伤口处的血混着精液让他进入得更为顺利,他开始正面抱着我做,嘴里无一例外地喃叫着诸如真性感、真爽、太他妈棒了之类的话

在这场性爱当中,除了强烈屈辱和疼痛,我几乎感受不到别的任何东西,除了除了他汗湿的头发,偶尔会随着他的动作扫过我的脖颈和脸庞,这一瞬间,我竟然会可笑至极地感到错觉一样迷幻的温柔,意识逐渐恍惚的我几乎是被本能驱使着想要回抱住他。

“天哪和你做居然比和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爽姜沉,你要是女的,我就完了。”他失了神智一样地呢喃着。

过了一会,他突然被吓到一样放缓了动作,低头吻了下我的眼皮:“你怎么哭了?真的很痛吗?”

我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面前的人带着一脸童稚般的亢奋与任性,浑然不觉地施舍着最丑陋的温柔,可我最后仍然纵容着他。

他还在安慰着:“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你放松点抱着我吧。”

我没有再犹豫,身体和精神上极度的痛苦将理智高墙摧毁碾碎,我几乎是怀着死亡的觉悟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

姜沉啊姜沉,你真的无药可救。

我也不知道我这一晚上有没有真的睡着,因为浑身都难受得要命,但那个混蛋却是做完倒头就睡了。

随着天慢慢亮了起来,我们都醒来了。

视线对上的时候,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一样,例行公事一般地慰问:“感觉怎么样,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我没有回答他,这不重要。

他有些自讨没趣,站了起来背对着我开始套裤子,一边穿一边没话找话:“说起来,以前真没想到你背地里玩得还挺开的难怪以前看毛片你都一点反应也没有,早就不屑去看这些玩意了吧……”

真奇怪,他现在说任何话,我都不会觉得吃惊,或者难受了,我还挺佩服我这一流的接受能力和忍耐能力,让我没有一拳打在他脸上。

仅仅只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我就能平静地回答他:“以后不要再这样了,陆江明,你弄错了,我只把你当朋友,我们不适合这样。”

“你什么意思?”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我。

“没什么”我盯着他:“只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咱们关系太熟了,你知道吧”

我撑着床坐了起来,本来想和他一样开始穿衣服,但是实在是不方便,那难堪的痛让我没法像他那样轻松。

于是我只能歪着身从旁边柜子上摸了一根烟来抽,我猛吸了一口,脑子更加清醒了。我又调整了下坐姿,企图维持着男人的自尊:“关系太熟了,以后要有什么的,反而抹不开脸面。”

我停顿了下,继续补充:“而且两男的也不光彩,你和我不一样,没必要为了图一时刺激而陷入麻烦。”

“呵呵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他的语气很生硬,不用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是我的话让他很下不来台,他不高兴了。

“你知道就好。”

他很快就穿好了衣服,然后更快地就离开了。

我默不作声地靠在床上又连着抽了几根烟,我也不知道我还维持着这古怪的姿势干什么,是痛吗。的确很痛,哪怕只是挪动一下身体都势必牵扯到那难以启齿的痛,痛得我几乎想嘶吼大叫,想把桌子凳子掀翻,想把鼓锤烂,还有那把破吉他,统统都全部毁掉。

可我最终什么也没做,连着三天我都没有出门。持续的低烧,和多次清理伤口耗费了我所有力气。勉强把床单被套换了之后,我便成日成夜地倒在床上,如果不是渴了饿了到极点了,我甚至不愿意离开床一步。

又过了几天后,我的状态恢复了不少,正想打电话联系小舟,却突然发现电话欠费停机了,趁着出门吃饭的功夫我顺便交了个话费,才充上,小舟便正巧打来电话,说广州那边有个团可以跟,问要不要一起去。我看了眼混乱不堪的房间,一口应下了,我受不了待在这里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收拾好东西出发,刚打开门,却看到楼梯口蹲着一个人正在抽烟。

我闻到这股陌生的烟味,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换了个牌子的烟抽了。

听到动静,那人回头看了过来,他脸色一喜,正开口要说什么时,视线落在我的背包上:“你要去哪?”

我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广州。”

“这么远?你一个人?”

我摇头:“还有乐队的人。”

他看着我不说话了,我问:“你怎么来了?”

他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说:“没什么,打你电话一直没接,路过顺便来看看。”

他就这样看着我,语气和眼神都像是有点无言的委屈。

“我欠话费了,没接到。”我犹豫了下,解释道。

“哦这样”

我定定地看着他一会:“还有别的事吗?”

他没做声,真是莫名其妙。我把门锁上:“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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