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客气,温玄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温和说:“自家兄妹,不用这么客气,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是这里的主人,等你以后熟悉了,你自己想去哪里都可以。”
唐夜溪笑笑,微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温玄阳把顾时暮和唐夜溪带到客房门口。
顾时暮从顾晚风手中接过唐小初,唐夜溪从顾惊雷手中接过唐小次。
两个小家伙儿几十斤重,几个保镖今晚轮流抱他们,倒了几回手,几个小家伙儿硬是睡的死沉死沉,一次也没醒。
顾时暮亲亲怀中的大儿子,忍不住笑着对唐夜溪说:“以前听人说,小孩子睡着了打雷都不醒,被人抱走了都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夸张的说法,今晚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嗯,”唐夜溪轻笑着说:“不过小孩子很敏感,身边有熟悉的人他们才会睡的很沉,身边没人,他们比较容易醒。”
“原来是这样!”顾时暮低头看看怀中的唐小初,忍不住又亲了下,“我刚刚还在想,以后一定得把儿子们看好了,免得他们睡觉得时候被人偷走,原来不用担心吗?”
温玄阳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此刻这位顾家的太子爷儿,和刚刚在客厅中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霸气全开的气势完全不同。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唐小初,眼中满是疼爱呵护,目光柔的沁出了水光。
温玄阳忍不住有些诧异。
他一直以为,顾时暮和唐夜溪、唐小初、唐小次在一起,是因为唐小初和唐小次身世的原因。
顾时暮照顾唐小初和唐小次,是不想顾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是在尽他的责任。
可此刻看到顾时暮看唐小初的目光,他却发现,他错了。
顾时暮对唐小初的感情,不是简单的责任,而是有了真感情。
唐夜溪想到了那次半夜里,邢佩珍要偷走小次的事,轻声说:“还是小心些好。”
顾时暮看着怀中睡着了却更招人喜欢的唐小初,点头,“你说的对,我儿子这么可爱,一定很多人想偷!”
唐夜溪:“……”
什么他儿子?
那分明是她儿子好吗?
这位顾家太子爷儿的性格真的很……跳脱。
一会儿高冷一会儿逗逼的,可以随时无缝切换……简直了!
她摇摇头,懒得和他争论,抱着唐小次看向仍站在门前的温玄阳:“温总,我这边没事了,您去忙吧。”
她客气又疏离的态度,让温玄阳心里难受的像是百爪挠心一样。
“溪溪,我说过了,我们是自家兄妹,别这么客气,”他忍不住说:“以后别再叫我温总了,叫我大哥,能找回你,大哥很开心。”
唐夜溪笑笑,从善如流:“大哥。”
叫声大哥而已,在路边问路或者求助,她还会管路人叫大哥、大姐呢,没什么为难的。
唐夜溪叫了,温玄阳心里却更痒了。
他又不傻。
他听的出来,唐夜溪这声大哥叫的毫无感情,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有些失落,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矫情。
他没对唐夜溪付出过当哥哥的感情,又凭什么要求唐夜溪发自内心的把他当成兄长呢?
这不是双标吗?
他暗自鄙夷的啐了自己一声,冲唐夜溪笑笑,“时间不早了,你和妹夫早点休息,明天见。”
妹……夫?
唐夜溪下意识看了顾时暮一眼。
顾时暮正低着头在看怀中的宝贝儿子,似乎没听见。
她松了口气,冲温玄阳笑笑,“你也是,晚安。”
她不笑的时候,清绝冷艳,好像她这个人很难接近,笑起来,却如冰雪消融,温暖灿烂,美的令人目眩神夺。
温玄阳自认见多了俊男美女,已经很少因为颜值动容了,却仍旧被唐夜溪的笑颜晃了下目光。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这亲妹子可真美!
不但美,而且性格也好,不卑不亢,气质清雅,气度从容,有脑子有胆识,听说身手也好,难怪能拿下以前他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顾家太子爷儿!
一晚上的相处,让温家大少爷温玄阳对唐夜溪的好感度以火箭一般的速度直线飙升。
他发自肺腑的关切的叮嘱了唐夜溪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唐夜溪也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变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时,笑容真切了许多。
多几个真心喜欢她、疼爱她的亲人,总比多几个仇人让她心情愉悦。
看着温玄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她抱着唐小次回到房间。
两个孩子睡的又香又沉,唐夜溪不忍心把他们叫起来洗澡,决定凑合一晚,明天早晨再让他们洗。
她找到浴袍,想进浴室洗澡,想到了顾时暮,回头看他:“你……”
趴在床边看儿子的顾时暮,抬头看她,瞥见她怀中的浴袍,会意:“我去隔壁洗。”
“好的,”唐夜溪笑笑,“晚安。”
顾时暮:“晚安。”
唐夜溪转身进了浴室,关门,锁门、洗澡。
半小时后,她吹干头发,换掉浴袍,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出门便看到了穿着浴袍躺在两个孩子身边的顾时暮。
唐夜溪:“……?”
顾时暮手肘撑着床,侧身半躺在床上,面朝两个孩子,“我怕你洗澡洗太久,小初和小次身边没人,会害怕。”
“哦……”唐夜溪走到床边:“谢谢你。”
“不客气,”顾时暮说:“小初和小次也是我儿子,照顾他们,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和我说谢谢。”
“好,我知道了。”唐夜溪点头应了声,看着顾时暮。
顾时暮见唐夜溪一直盯着他看,问:“还有事?”
唐夜溪:“……”
大哥,什么叫还有事?
已经凌晨快三点了,难道您不该回您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看唐小初和唐小次,低声说:“我看着他们就行了,你去睡吧。”
“小次抓着我的手。”顾时暮低头看向他的手。
唐夜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唐小次的小爪子握着顾时暮的大手,小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睡的可香。
“没事,”唐夜溪笑笑,“你把手抽出来就行了,他不会醒。”
“我舍不得,”顾时暮垂眸看着唐小次,眼中满是温柔宠溺:“我还没陪我儿子睡过觉。”
唐夜溪:“……”
那……她去睡客房?
可……怎么这么别扭呢?
以后习惯了这种模式,她被挤走了,顾时暮潜移默化的把小初和小次占为己有怎么办?
这样一想,她打了个激灵,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起睡吧,”顾时暮指了指两个孩子的另一侧:“床大,你们睡孩子另一边,明天早晨他们醒来,看到他们的爸爸妈妈一起陪他们睡觉,他们一定高兴。”
唐夜溪:“……”
一、一起睡?
见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顾时暮失笑:“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唐夜溪:“……”
这不是做不做什么的问题,而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躺在一张床上……
“我们领证了,是合法夫妻了,以后为了孩子,更亲密的事情都要做,你怕什么?”顾时暮挑眉看她。
唐夜溪:“……”
更亲密的事?
比同处一室,睡在同一张床上还要亲密的事?
是什么?!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过来睡,我要关灯了,”顾时暮在唐小次的左侧躺好。
唐夜溪下意识走过去,在唐小初的右侧躺下。
顾时暮关了灯。
床很大,中间隔了两个孩子,顾时暮好像确实做不了什么。
有了两个孩子的间隔,顾时暮的存在感也变的弱了一些,唐夜溪原本因为紧张而急跳的心脏渐渐跳的平稳。
很晚了,可她却睡不着。
今天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显得特别的漫长。
各种事件在她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重演,让她越想越精神,一点睡意都没有。
许久之后,顾时暮轻声问:“还没睡?”
“睡不着,”唐夜溪说:“你也睡不着?”
“嗯,”顾时暮侧身看着唐小次模糊的小脸儿:“第一次陪孩子们睡,感觉……很新奇,总想看着他们。”
眼睛便总是闭不上。
他笑笑,“我还是第一次和儿子们一起睡觉。”
唐夜溪不知道她该说点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说:“对不起……”
“对不起?”顾时暮失笑,“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唐夜溪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把小初和小次带到这个世上,让你……错过了五年他们成长的时光……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奇妙成了一个父亲,现在,还要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其实你什么都没做过,是被我连累的……”
“那也怪不着你,”顾时暮说:“要怪只能怪我爸,一大把年纪了,想一出是一出,一点都不考虑后果。”
他话是埋怨的话,语气中却满是孺慕亲昵。
唐夜溪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你和你爸感情真好。”
“是咱爸,”顾时暮纠正说:“既然决定了做戏,就要做全套!小初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你入不了戏,小初就会看出我们是假夫妻。”
他顿了下,“也不算假夫妻,毕竟结婚证是真的,那咱们这叫什么夫妻?aa制夫妻?有名无实的夫妻?搭伙过日子的夫妻?合作伙伴?”
“……”唐夜溪头疼。
“等以后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儿,我们可以和平分手,”唐夜溪强调,“除了小初和小次,我什么都不要。”
“我也想要小初和小次,”顾时暮叹息:“看来我们想分手,很难。”
唐夜溪坐起身,看向顾时暮:“别的我都可以退让,小初和小次是我的底线,只要我活着,我绝不让任何人把小初和小次从我身边带走。”
“你别这么紧张,”顾时暮伸手朝她的方向按了按,“躺下,睡觉。”
唐夜溪:“……我希望你能永远记得这一点,不要和我抢小初和小次。”
“好,我答应你,”顾时暮说:“如果我以后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想和你分手,你可以带走小初和小次。”
唐夜溪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躺回枕头上,“谢谢。”
顾时暮笑笑,没有说话。
此刻,是唐小次小小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而不是他在牵着唐小次的小手。
这种感觉,很新奇。
是一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
很神奇。
明明他才见到这两个孩子不久,可他却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们,心中盈满了对他们的喜爱,总想离他们近一些、再近一些,让他们开心,给他们最好的,做他们最喜欢、最亲近的人。
或许,小孩子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让大人们喜欢他们,疼爱他们的魔力,没有生存能力的他们,才能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上生存下去。
他低头亲了亲唐小次的小脸儿,声音中满是宠溺:“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两个孩子……我长这么大,除了对我爸妈,还从没对谁的感情这样浓烈过。”
明明,他认识两个小家伙儿的时间还那么短。
“我也不知道,”唐夜溪说:“大概……他们和你亲情缘深吧?”
“嗯,是挺深的。”顾时暮接受这个说法。
唐夜溪以一种正常人都想不到的方式生下这两个孩子,而他居然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两个孩子,他和这两个孩子的亲情缘是很深了。
“顾、顾时暮……”唐夜溪第一次叫顾时暮的名字,有些别扭。
“嗯?”顾时暮应了一声。
“我想问下有关白海棠的事。”唐夜溪说。
“问。”顾时暮说。
“你说的有关白海棠的那些话,是你猜测的,还是有证据?”唐夜溪问。
“一部分是猜的,一部分有证据。”顾时暮说。
唐夜溪问:“哪一部分是猜的?哪一部分有证据?”
顾时暮回答:“白海棠有不孕症有证据,她为崔欣彤出资开了一家会所有证据,这些年,她在崔欣彤身上砸了许多钱,有证据,其他的,都是猜的。”
“……啊?”唐夜溪惊讶:“你、你说我亲祖母是被崔欣彤设计才会摔倒,摔倒后大出血,白海棠不肯帮我亲祖母叫医生,我亲祖母一尸两命,是猜的?”
“对,”顾时暮点头:“我的手下查到的乱七八糟的的事情很多,当时,我没把白海棠当回事,虽然发现了这些疑点,却没深究,可今晚她非要跳出来恶心你,我想到了这些疑点,就拿出来恶心她一番。”
他顿了下,歪头看向唐夜溪,笑的有些恶劣:“既然存心恶心她,要什么证据?”
唐夜溪:“……”
您赢了!
“而且,我看,九成九,被我猜中了,”顾时暮悠悠说:“我为了恶心她,就把那些疑点串起来,编了一个故事,看她的反应,我编的故事很接近事实了。”
“嗯,”唐夜溪说:“我觉得也是。”
“今晚,你那位便宜老爸还有那几个便宜哥哥,怕是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顾太子爷儿的声音十分愉悦。
唐夜溪:“……”
她一点都没看错,这位爷就是喜欢把他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睡吧,别想了,”顾时暮说:“找证据是温明远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杀妻之仇、杀母之仇,既然有了疑点,温明远父子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查出事实。”
“嗯,”唐夜溪说:“晚安。”
顾时暮也说了声“晚安”。
两人互道晚安后,仍旧许久没睡着,但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唐夜溪静静的躺了很久,想了很多事,终于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很安心。
她醒来时,顾时暮还没醒。
歪头看到身侧的一大两小,唐夜溪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顾老爷子说,唐小初是顾时暮小时候的翻版,几乎和顾时暮小时候一模一样,还说,唐小次长的像顾时暮已经过世的母亲。
可细细的端详的话,其实两个孩子和现在的顾时暮都很像。
两个孩子躺在顾时暮身边,就像缩小版的顾时暮。
要是陌生人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应该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亲父子。
她不禁感叹血缘关系的神奇之处。
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小初、小次和顾时暮没有任何交集,可他们仍旧如此的相似。
而她……明明和顾时暮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却共同拥有了两个长的像她也像顾时暮的孩子……
她正盯着父子三个看的出神,忽然看到顾时暮睁开了眼睛。
她吓了一跳,目光连忙下移,只看她眼皮底下的唐小初。
顾时暮看看她,又看看躺在身侧的两个孩子,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嘴角:“早安。”
唐夜溪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散落下来的碎发,“早安。”
不知道偷偷盯着人家瞧,有没有被人家发现。
顾时暮坐起身,低头看看两个孩子:“让他们继续睡吗?”
唐夜溪想了下,点头:“他们昨晚睡的太晚了,让他们睡到自然醒,小孩子正在长个子,不能缺觉。”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顾时暮起身下地:“那我们下楼去吃早餐,顺便看看温家的早间新闻。”
唐夜溪:“……”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顾家这位太子爷儿长的仙姿飘渺,跟谪仙似的,气质优雅尊贵,气势也如王者一般,所向披靡,可这性格真是……和相貌一点都不搭。
太、恶、劣、了!
她无语的摇摇头:“你去吧,小初和小次醒来不见我,会害怕。”
“你忘了?”顾时暮扭头看向她,“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叫顾近和顾酒上来看着小初和小次。”
唐夜溪:“……不好吧?”
顾时暮一边换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溪溪,你要习惯这种生活,以后,小初和小次不止是你的儿子了,他们还是顾家的小少爷,顾近和顾酒是他们的贴身保镖,让他们和小初小次尽快熟悉起来,对小初和小次有好处,还有你……”
顾时暮看向唐夜溪:“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空间,不能总围着孩子转,不然等小初和小次去上学了,你会空虚寂寞冷的。”
唐夜溪:“……”
顾太子爷儿口才真好。
就是……还是恶劣!
什么叫空虚寂寞冷?
她有事务所,有她自己的事业,她才不会因为儿子们去上学就空虚寂寞冷好吧?
她说不过顾时暮,觉得顾时暮说的也有道理,取出手机,给顾近和顾酒打电话。
大概是昨天折腾了一天,折腾的太累了,睡的又晚,她和顾时暮聊的那么热闹,两个小家伙儿该怎么睡怎么睡,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近和顾酒很快上楼来了。
顾时暮和唐夜溪洗漱完毕后,换好衣服,两人离开房间,顾近和顾酒进入房间,代替他们陪伴唐小初和唐小次。
离开房间后,两人下楼,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温明远父子五人都在。
见顾时暮和唐夜溪走过来,父子五人起身相迎。
“爸,哥哥。”唐夜溪和温明远五人打招呼。
四个哥哥,太多了,她没挨个叫,一声哥哥,全都概括了。
“溪溪醒了,昨晚睡得好吗?”温明远看向顾时暮:“还有顾少。”
“挺好的,”唐夜溪说:“小初和小次还在睡……爸,您和哥哥们是一夜没睡吗?”
父子五个都穿着昨晚穿的衣服,一夜过去,衣服上有了褶皱,人气色也很差,一看就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嗯,”温明远做了个请的手势:“坐,阿澈,去,让厨房准备早餐。”
闻玄澈站起身。
温明远问唐夜溪:“溪溪,两个孩子喜欢吃什么早餐?”
“他们都可以,”唐夜溪说:“随意就好,他们不挑食。”
温明远看向闻玄澈:“那就多准备一些花样,让厨房做小孩子喜欢吃的,做他们最拿手的。”
闻玄澈点头嗯了一声,朝厨房走去。
唐夜溪问温明远:“爸,我祖母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找到证据了吗?”
“找到了,”温明远原本温和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我和你哥哥们连夜把崔欣彤找了过来,审问了她,那是个胆小鬼,不抗事,你哥哥们吓唬了她几句,她什么都说了。”
“那……”唐夜溪看了顾时暮一眼:“是像时、时暮说的那样吗?”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叫顾时暮的名字都会很别扭,磕磕巴巴的。
“是,”温明远看向顾时暮:“当时的情形,和顾少昨晚所说,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当年顾少年纪还小,和温家也没什么交集,我几乎要怀疑是顾少亲眼所见了。”
唐夜溪忍不住又看了顾时暮一眼。
这一次,目光中有了敬佩的神色。
顾家这位太子爷儿……名不虚传。
只是几个疑点,他随口拎出来,编了个故事坑人而已,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真如同他所说的一样。
“这次的事,多亏了顾少,”温明远看着顾时暮,感激说:“如果不是顾少揭开了真相,我们兄弟三个也许此生都会将害死我们亲生母亲的仇人当抚育我们长大的恩人。”
顾时暮倾倾嘴角:“温董事长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唐夜溪:“……”
说举手之劳都不贴切。
分明顾太子爷儿就是随口编个故事,故意恶心白海棠,并没有帮谁报仇雪恨的意思。
不过,顾时暮揭开了真相,帮了温明远也是事实。
温明远感激顾时暮,也是应该的。
“对顾少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兄弟三个来说,却十分重要,”温明远说:“幸好白海棠还年轻,如果等她老死之后,我们才发现真相,我们兄弟三人死后,无颜去见地下的母亲。”
那将是他们兄弟三人,毕生的耻辱!
唐夜溪点了点头,“白海棠的确可恶。”
害死了人家的母亲,还让人家兄弟三个把她当亲生母亲孝敬,还动不动就说什么姨妈为了照顾你们,宁可不生自己的孩子。
人厚颜无耻到白海棠那个份上,基本已经不算个人了。
畜生都不如!
温玄阳说:“她已经不是可恶了,是恶毒。”
他们兄弟四个心疼父亲,真相揭开后,简直把白海棠恨进了骨子里。
幸好真相揭开的还不算太晚,他们的父亲还来得及报仇雪恨。
要是等白海棠寿终正寝了才发现这一切,他们父亲连报仇出气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父亲非得抑郁的吐血而亡不可。
“确实,”唐夜溪附和了句,问:“白海棠呢?已经报警抓起来了吗?”
“还没有,”温明远说:“她不但是我一个人的仇人和姨母,你还有两个叔叔,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他们人在外地,会尽快赶回来,等他们赶回来,我们要共同商量,怎么处置白海棠。”
“哦……”唐夜溪明白了。
换句话说,就是仇不是她爸一个人的仇,是温家三兄弟共同的仇,她爸不能只顾着他一个人出气,得把两个弟弟叫回来,有仇的报仇,有气的出气。
懂了!
坐在她身边的顾时暮忽然凑到她耳边,在她耳边低语:“看来我们睡了几个小时什么好戏都没错过。”
听他声音含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唐夜溪十分无语。
堂堂顾家太子爷儿,俊的跟谪仙似的,气质也仙的好像随时都能乘风归去,性格却这么的……八卦,真的好吗?
顾时暮离她太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还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气。
唐夜溪不习惯和人这样亲近,耳尖一热,往旁边躲了躲,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温明远:“爸,唐玲珑呢?”
“唐玲珑那边我已经报警了,夜都的警方会出警抓捕她,详细情形,我还没问,”温明远说:“等你妈身体好了,我会带你妈去看她。”
这个“看”,不是看望,而是去看唐玲珑的下场。
他妻子最恨的人,非唐玲珑莫属。
恨不得将唐玲珑剥皮食肉那样恨,当然要去亲眼看看唐玲珑的下场,才能安心。
唐夜溪点头,“到时我陪妈妈去。”
“乖。”温明远的目光柔下来。
虽然他和唐夜溪之间不曾相处过,但唐夜溪是个很容易讨人喜欢人。
她漂亮、气质好、有涵养,宠辱不惊,不卑不亢。
如果唐夜溪是别人家的女儿,他都不禁要欣赏喜欢,更何况唐夜溪是他的女儿,是他和他妻子的骨肉。
有血缘亲情的吸引,再加上唐夜溪个人魅力的加成,他和唐夜溪多相处一秒,对唐夜溪的喜欢就多上几分。
父女俩闲聊了片刻,饭熟了,唐小初和唐小次还没醒。
温明远往楼上看了看:“要叫小初和小次吃饭吗?”
“不用了,让他们睡吧,”唐夜溪问:“舅舅和表哥呢?”
昨晚,唐凛然父子三人赶到之后,都缩在后面,没怎么说话,存在感低的好比空气。
唐夜溪猜,唐凛然三人大概是觉得愧对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其实没必要。
不管怎么说,唐锦笛都曾救过她的命,唐锦箫替她延请名师,教她习文练武,才会有今天不论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从容自若,波澜不惊的唐夜溪。
不管身份怎样改变,她对唐锦箫和唐锦笛的感激之情从没变过。
毕竟,也没哪条法律规定,表哥就必须对表妹好。
唐锦箫和唐锦箫都曾对她好过,她承情。
“你舅舅在这边有他自己的房子,他们回他们自己的房子去住了,”温明远犹豫了下,说:“昨晚你去睡了之后,你舅舅和我说了很多道歉的话,他说,以前他不知道你的身世,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请你原谅他,他说他愧对你,现在见到你就很尴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代他向你说声抱歉。”
唐凛然也对他说对不起了。
说他对不起他和他妻子,他们的女儿就在他眼皮底下,他却没照顾好她,让她吃了很多苦。
他除了安慰唐凛然,说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让他不要放在心上之外,无话可说。
他这当父亲的都没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他有什么资格怪别人?
他看着唐夜溪,轻声说:“溪溪,爸爸妈妈欠你太多了,以后,爸爸妈妈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唐夜溪盈盈一笑,“我也会好好孝顺爸爸妈妈的。”
温玄澈去厨房催了早餐之后,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回到客厅,刚好听到唐夜溪这句话。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暼了唐夜溪一眼,讥嘲的嗤了一声。
温明远气的瞪他,“你妈还在医院里躺着,你又想干什么?”
好在他妻子救回来了,不然这个儿子,他不想要了!
到底是亲生的,既然妻子救回来了,他也不想太责怪他,怕他压力太大,做什么傻事,万一他太内疚,扎自己几刀,或者跑出去喝酒飙车耍酒疯,闹出个三好两歹,心疼难受的还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
可他这才给了他三分好颜色,他又要上房揭瓦了!
听他父亲提到被他气的吐血的母亲,温玄澈神情一僵,低下头,“爸,我没想干什么。”
“爸,我知道四哥在想什么,”已经走到餐桌边的唐夜溪,在餐桌最边缘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温玄澈说:“四哥是在想,这个唐夜溪可真不要脸,知道自己是温家的女儿,就赶紧眼巴巴的贴上来了,唯恐少沾了温家的荣华富贵!如果她亲爹妈没钱没势,是个穷光蛋,她认爹妈认的一定不这么积极!说什么来认亲,为的不过是温家的荣华富贵,想来占温家的便宜罢了!”
温玄澈一张面皮涨成青紫色:“唐夜溪,你胡说什么?”
唐夜溪淡淡笑笑,“四哥,男子汉大丈夫,敢想就要敢认!你确定你不是这么想的?”
温玄澈憋的满脸通红,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就像唐夜溪说的,他觉得唐夜溪是见温家有钱有势,才认爹妈认的这么积极,还哄他爸,说什么以后好好孝顺他爸。
要是唐夜溪她亲爹妈没钱没势,她说不定就会说,反正她亲爹妈没养过她,她和她亲爹妈没关系,然后躲她亲爹妈躲的远远的。
像唐夜溪这种人,他见多了。
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可被唐夜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不想承认。
可唐夜溪又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敢想就要敢承认。
被唐夜溪这样一说,他不好意思否认了。
他向来要强。
他心里明明是这样想的,他要是咬死不认的话,他会觉得他不够男人。
他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气的温明远抓起餐桌上一个餐盘,狠狠摔在他脚下:“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你凭什么那么想你妹妹,啊?你妹妹和你一样,是我和你妈的孩子,你这二十多年,享受着父爱母爱,锦衣玉食,仆佣成群的伺候着,你妹妹有什么?”
温明远越说越气,越说越心疼,眼圈红了:“什么叫你妹妹贪图我们温家的荣华富贵?她是我和你妈的女儿,这温家的荣华富贵,原本就应该有她的一部分!她要是没被唐玲珑那个畜生偷走,这些年,你们有什么,你妹妹就该有什么,可这么多年,你妹妹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到唐夜溪曾经吃过的苦,温明远心脏抽搐,声音哽咽了,“作为一个父亲,我没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我生而未养,是我愧对溪溪!现在,我好容易把女儿找回来了,你觉得我女儿贪图温家的荣华富贵?她就算是贪图温家的荣华富贵,也是贪图的我的荣华富贵,是我心甘情愿给她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瞧不起她?”
温玄澈被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分辩说:“我没说三道四……”
“想也不行!”温明远气的声音发颤:“刚刚你对你妹妹什么态度,你当别人没看见吗?你心里想什么,你当别人都看不出来吗?难道你觉得这个家里就你一个聪人,别人都是傻瓜?”
温玄澈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爸,阿澈没有恶意,就是一时想岔了,您消消气,我劝劝他。”温玄阳走过去,扶着温明远在餐桌边坐下。
他倒了杯水递给温明远,然后看向温玄澈,“阿澈,我知道,我们的妹妹忽然从安安换成了溪溪,你心里不舒服,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因此迁怒溪溪,从头到尾,溪溪都是受害者,你不能怪她回来顶替了安安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原本就是溪溪的,这一点,你承认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温玄澈,温玄澈像是在被公开处刑。
他谁也不想看……或者是不敢看,微微低着头,视线看着地面,点了点头。
温玄阳继续说:“就像爸刚刚说的,溪溪和你我一样,是爸妈的孩子,她原本就是温家的一份子,你我有什么,溪溪就该有什么,对吗?”
温玄澈无法否认这一点,继续点头。
温玄阳说:“既然溪溪和你我一样,是爸妈的孩子、是温家的一份子,那她回到家中,回到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位置,是理所当然的……阿澈,我说的对吗?”
温玄澈能说什么?
难道他要说,既然唐夜溪在外面长大的,就不该再回温家?
他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可他也知道,那是不对的。
他要是敢说出口,他爸就敢踹他。
他只能点头。
温玄阳看着他,缓缓说:“阿澈,你不要总是点头,你回答我,你觉得,溪溪回到我们家、回到爸妈身边,她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你认为,她是该回到我们家中,和她的亲生父母相认,还是应该拒绝和爸妈相认,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温玄阳非要逼问一个答案,温玄澈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回答:“她回来和爸妈相认是对的。”
“是,我也觉得溪溪做的是对的,”温玄阳说:“溪溪和爸妈无冤无仇,她没有怪爸妈当初没有看好她,弄丢了她,既然双方对彼此没有仇怨,骨肉相认,是人之常情,溪溪与爸妈相认,爸妈很开心,如果溪溪不肯与爸妈相认,爸妈才会难过,阿澈,你说对不对?”
“对。”温玄澈点头点的已经麻木了。
“好,”温玄阳也点了点头,看着温玄澈问:“阿澈,既然你觉得我说的都是对的,溪溪回家是应该的,溪溪和爸妈相认爸妈会高兴,反之爸妈才会伤心难过,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溪溪?为什么对溪溪有抵触情绪?为什么因为溪溪回家与自己的亲生父母相认而嘲讽她,瞧不起她?”
温玄澈哑口无言。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说话。
他家一直都是这样,很民主,谁要是觉得哪个人错了,可以摆事实,讲道理,对方要是觉得不对,可以反驳。
到最后,要是哪一方无话可说了,觉得自己错了,就要认错。
所有人都在等他认错。
许久之后,他低着头,哑声说:“我错了……”
温玄阳平静的看着他:“哪里错了?”
闻玄澈低着头,攥紧拳头:“我不该抵触溪溪……我不该觉得溪溪不该回家……我不该……不该觉得溪溪想和爸妈相认,是贪图我们家的荣华富贵……”
他原本青白的脸色,此刻因为羞耻,涨的通红一片。
他家世好、长的好,聪明,有才华,自己争气,年纪轻轻就创业成功,小有所成。
从小到大,他都是备受人称赞追捧的天之骄子,他从没这样难堪过。
“阿澈,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温明远起身,走到闻玄澈的面前:“你不喜欢溪溪,是因为你迁怒溪溪,你觉得是溪溪打破了我们家平静的生活,你不想改变,你希望安安是你亲妹妹,你希望一切都未曾变过……你总觉得,要是世上没有溪溪这个人就好了,我们家就会维持原来平静幸福的生活……”
闻玄澈低着头,死死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他没否认。
因为他就是这样想的。
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是疼爱他、保护他、教养他成人的亲生父亲。
他不能对他亲生父亲撒谎。
“可是,阿澈,你错了……”温明远抬手握住他的肩膀,“阿澈,如果家里的改变,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觉得你的感情受到了伤害,你不该怪溪溪,你该怪我……”
闻玄澈愣了下,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温明远看着他的眼睛说:“阿澈,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妹妹,弄丢了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圈通红,声音哽咽,目光中,是沉重的悲伤。
在闻玄澈的印象中,他的父亲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是屹立不倒,坚不可摧的。
除了昨晚他母亲倒下,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他没见过这样沉重悲伤的父亲。
他心脏蓦的一阵绞痛,忍不住叫了一声:“爸……”
温明远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如果当年,不是我无能,弄丢了溪溪,那么,从小和你们兄弟四个一起长大的妹妹,就不是安安,而是溪溪,咱们家,从来不曾有安安这样一个人……真相大白,你发现安安不是你妹妹,你发现溪溪要顶替安安的位置,你将失去你从小疼爱的妹妹,你觉得你的感情受到了伤害,你为安安抱不平,你讨厌溪溪,这一切,都是爸爸当年的无能造成的……”
“不……”闻玄澈下意识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爸,不是的……”
“就是这样的!”温明远盯着他的眼睛,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的说:“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将要离开这个家,她的未来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你痛恨这样的改变,你心里不舒服……如果,你非要怪一个人,你心里才能舒服一些,那么,你该怪我,是我的无能造成了今天这一切,而不是怪溪溪,溪溪是最无辜的,她没做错过任何事,你没资格怪她!”
温明远语气沉重,眼中满满的自责、内疚、以及一种……否定自己的无力感。
这样的父亲,让闻玄澈陌生又心疼。
他心目中的父亲,是沉稳镇定,意气风发的。
他从没见过他父亲这样。
他的父亲在否定他自己,在口口声声说他自己无能。
这让他,心如刀绞。
“不是的,爸……不是的……”他眼中含了泪,几乎哭出来,“爸,是我错了,是我不懂事,我不怪溪溪了,我给溪溪道歉!”
他猛的扭头看向唐夜溪,满脸涨红的看着唐夜溪说:“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我、以后我保证对你好,承担起为人兄长的责任,我保证!”
唐夜溪:“……”
她觉得,温家这教育孩子的方式挺好的。
家风不错。
闻玄澈认错态度良好,而且,他出发点其实是好的,是因为心疼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就是有点糊涂,是非不分,现在被教训了,知道错了,也向她认错了,唐夜溪不准备不依不饶。
她笑笑,十分大方的说:“没事,我对与我不相干的人,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你并没伤害到我,所以,你不用对我太抱有歉意。”
闻玄澈:“……”
意思就是说,他是不相干的人呗?
可笑他之前为什么觉得唐夜溪是眼巴巴贴上来讨好他们?
人家分明对他不屑一顾!
他之前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见闻玄澈一脸尴尬,温玄阳连忙打圆场:“都是自家兄妹,把话说开就好了,来,吃饭,再不吃,饭就凉了。”
一家人坐下吃饭。
这一次,少了闻玄澈那个刺头阴阳怪气,气氛融洽了很多。
被狠狠训斥了一通,闻玄澈摘下有色眼镜,试着用平常心去观察唐夜溪,他才发现,他之前特别可笑。
跳梁小丑一样。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为,唐夜溪是觉得温家有权有势,巴巴贴上来认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