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顿觉尴尬,僵着脖子讪笑一声,偷摸伸出纤长的指尖把拍在桌案上的栗子捡了回来,握住食箸四下打量菜色,语气里满是讨好:
“母亲您吃菜,今日御厨烧菜的手艺不错,女儿要多用些,饿了半日身子乏累的很。”
齐太后悠然起身离席:“你慢慢吃。底细抖搂干净,又捏了马脚在手的人,最是好用。把你的玲珑心思花在朝事上,别给你亲娘用。累了,吾先去歇一会儿。”
文昭吃瘪,无奈抿了抿嘴,复又搁下了装模做样握着的食箸,起身吩咐槐夏:“把云葳叫来,带回宣和殿去,着人传膳。”
她忍不住腹诽,齐太后这个老母亲当真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激将,让她带着云葳回宫去用晚膳。
若说齐太后对云葳没有爱怜之意,文昭才不信。
只是她实在不知,云葳几时这般讨喜了。
槐夏推门入佛堂的时候,云葳正蔫巴巴闷头研着墨块,暗自叫苦不迭。
云葳揣测,文昭把她扣留此处,约莫就是为了阻隔她捕获外间的风声,让她一无所知,好能自乱阵脚,惊慌熬不住定会不打自招。
至于抄经,纯粹是存心磋磨。
“云侯,回去了。”
槐夏望着那哀怨的背影抿唇浅笑,话音柔和:“陛下着人在宣和殿备了晚膳,您快着些吧。”
撩拨
月朗星稀, 春风入怀。
文昭先一步回了宣和殿,孤身绕去大殿北侧的墙角下,那儿有颗满树芬芳胜雪的玉兰,傲然凌月, 独对晚庭柔。
她敛了冗长的裙摆, 淡然地支起小臂, 斜倚雕栏北望。
如此, 她便可轻而易举地瞧见自坤宁殿归来的云葳,顺着黄昏回廊走近时, 一路上究竟会顶着怎样变幻莫测的表情。
跟随槐夏快步走于回廊下的云葳, 对墙角幽深处的视线毫无觉察,脸上满是意欲迎敌的拘谨,垂落于地的视线虚离沉静, 让人一看便知, 她正聚精会神的盘算着事情。
文昭的一双晶眸似倦非倦, 觑眼遥遥观瞧着战战兢兢,连脚步都透着虚浮的姑娘,脑海里的思绪翻涌不休。
如何安置、如何对待云葳, 令她分外纠结。
二八年华的少女,门第干系相府与军侯,自身竟还背负了诸多隐晦,换做寻常帝王考量,巴不得将其废作庶人,赶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回忆里闪过多年前初见的画面, 文昭幡然醒悟,她本以为自己最初强留云葳在侧, 只是出于谋算的考量。
可今时回想,那年决定自余杭带她走时,只是心中欣赏后生的好感作祟,并非起始于存心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