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在冗长湿滑的宫道上,文昭眼底的霜色与这初夏盛景分外不相宜。
十八岁那年,皇考崩逝,她最年长,又是唯一嫡脉,本是众望所归。若她坚持,如今坐在皇位的人,便是她。
可她终未抵挡住先帝临终时的好言相劝,妥协应允了并不美好的遗诏安排——
先帝临终坦陈,大魏开国日短,是金戈铁马下杀出的江山。国朝积弊新患良多,女子为帝会比男子承受更多评判与苛责。前雍七女帝殚精竭虑,六位不及花甲便仙逝,他不忍爱女一生扑在千疮百孔的社稷大业里,被迫坚强。
五载韶光飞逝,文昭虽不认同皇考的见解,却顾念手足情谊,为幼弟的皇位稳固,可谓呕心沥血。
哪知今朝幼弟刚立下根基,就想翦除她这碍事的摄政长公主了。
方才殿外禁卫明晃晃的长刀,晃得文昭心底酸涩。
她自皇考离世,便提防着这一日,虽早有准备,但也难免生了落寞的沮丧。
先帝一生数次亲征,戎马沙场,甚少归京。文昭隻一幼弟和两个妹妹,自小一道长在深宫,缺乏父亲关顾,做姐姐的总是疼惜弟妹们多些。
今日是幼弟绝情,勾连外戚,鸟尽弓藏,那便怪不得她文昭心狠,不从父命了。
“殿下…”
随侍秋宁的一声轻唤,将文昭游走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这才发觉,自己行过了宫门,险些错过马车。
“一应安置可妥贴了?”文昭淡然的回身询问。
“您放心,府中皆打点妥当,仆妇已好生遣散。您回府还是?”秋宁话音审慎,不时扫过文昭清傲的玉容明眸。
“直接启程湖州,命槐夏率府中亲兵半数往封地,半数随行,侍从不准在京耽搁。”文昭有条不紊的吩咐,探身入了马车。
秋宁长舒一口气,往远处城楼递了个眼神,随着文昭马车离去的,还有事先埋伏下的百余暗卫。
四马齐驱的舆车奔驰在宽广的帝京官道上,不过两刻就出了城门。
文昭从未回眸一眼,只在篆烟袅袅的车内小憩安神,缓解一夜未眠的疲累。
“吁~~”
出京十里,路旁有一长亭。车夫忽然勒马减速,扬声通禀:“有人相送,殿下可要见?”
“何人?”文昭阖眸低语,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雍王府郡主和护国公府少帅。”马夫的话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欣慰。
原是舒澜意和萧妧那两个丫头。
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