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鸢颔首应了声好,继而转身。
三月的清挽镇,半夜起的雾,要到第二天晌午才能完全散去。陆知鸢手举雨伞,走在略有湿滑的青石板路上。
这不是陆知鸢第一次来清挽镇,第一次来是一个月前的旅游途经,第二次来是一个星期前,那趟是专程过来租店铺,从今天开始,她便要在这个小镇住下了。
站在三号街12号店铺门前,陆知鸢低头拂了拂青蓝色呢子大衣上沾着的露水,这才轻轻敲了敲门上悬着的圆形铜制门环。
门很快就开了。
“张阿姨。”
“小陆来啦,”房东叫张平慧,今年五十多岁,一开口,眼睛就跟着笑:“快进来快进来,今天这雾可大着呢!”
陆知鸢收起手里的雨伞,轻步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再张口,张平慧就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挥了挥手说:“上周你走了以后啊,我就把房子给你收拾出来了,昨天你跟我说今天要搬过来,我就又给收拾了一遍,你看看,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跟我说。”
陆知鸢没有去看:“已经很好了,张阿姨,麻烦您了。”她一张口,唇角就会上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不麻烦不麻烦,”张平慧拉着她的胳膊往院子里走:“还有里面你留着住的那两间,我啊,也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
清挽镇的沿街店铺虽说是店铺,但店里的后门一开就是院子。
四十平左右的院子里,东墙一棵枣树,西墙一棵石榴树,院里还有个不大的小菜园,菜园旁边有一个手压井,井的北边还有一个圆形石桌。
张平慧住后面朝南的两间主屋,陆知鸢租的是东墙两间房。
“要不是你跟我签的是三年的合同啊,我还真舍不得把里面的家具给卖掉。”
陆知鸢看的出她脸上的不舍:“抱歉啊张——”
“没事没事,”张平慧摆了摆手,脸上可惜和不舍转瞬即逝:“女孩子都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阿姨都理解的,再说了,你这模样和气质,我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陆知鸢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便笑笑将话题岔开:“上午十点,我那些东西才会送来,到时候还要麻烦张阿姨帮我看看,怎么摆放合适。”
“小事小事,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就行。”
陆知鸢颔首又道了谢。
近九点,街上的店铺才陆陆续续开了门,自行车的摇铃声,孩童的嬉戏声接踵传来。
六号街算是清挽镇的休闲娱乐街,说是休闲娱乐,其实多是一些小餐馆,和其他五条街不同的是,这条街都是两层小楼。
街头有一家网吧,门口,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被露水打湿的青石板路上。
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尽管低着头,可是站的笔直,黑色的冲锋衣,黑色裤子,四肢修长,一身利落。
一辆有些年头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了路口。
车里的人压下腰往副驾驶落下的窗外喊了声:“枭哥!”
男人抬脸,黑色碎发垂落额前,高鼻梁,薄唇,脸部轮廓似炭笔一笔勾勒,线条挺拔,桀骜难驯的一张脸,透着几分慵懒的颓。
他抬脚走过去,车门打开,一身三月清晨里的寒气将车内的暖流稀释的干干净净。
雾气还没散,车在青石板路的地面上开的不快,开车的人叫张北:“枭哥,你坐几点的车?”
“九点四十。”声音磁性低沉。
张北舒了口气:“那就好。”
默了会儿,张北又问:“还是明天晚上回来吗?”
男人凸起的喉结闷出一声低“嗯。”
“那我几点接你去?”
随着男人薄唇张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说完,他阖上眼,立体的轮廓被窗外雾色拢的模糊。
“别呀!”张北眼看窗外:“从这到车站又不远,你说一声,我麻溜的!”
男人没说话。
张北扭头看了眼,知道他看了一夜的网吧没怎么睡,很有眼力见地没再问。
到了车站,男人掀开眼皮,沉声交代:“一二楼都看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夹在腋下的黑色鸭舌帽往头顶一戴,开了车门就走了。
清挽镇交通不算便利,想来这里旅游需要坐车到洪襄县再转五十分钟的公交才能到。
男人叫江枭,不是本地人,家在六百公里外的海番市,是三年前才来的清挽镇。刚刚那两层小楼,一楼网吧,二楼桌球室都是他开的。
进了车站,江枭戴上口罩,去售票口买了一张去市里的车票。
回去的路上,张北接到了在网吧负责收钱的小野的电话。
“我哥走了吗?”
张北“嗯”了身,没好气:“昨晚你干嘛去了,让枭哥帮你守一夜,你好意思吗你?”
“我这不是家里有点急事吗,”解释完,小野又问:“我哥走之前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