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好。”祁云峥温声道,语气自然,“今日觉得如何?校书事宜,是否吃力?”
“回禀祭酒大人,学生觉得很好。”尹楚楚轻声道,“学生在家中本就看书少,校书正好可以看到难得一见的书籍与刻本,弥补短处。”
祁云峥面容露出满意之色,然后看向江眠月,等着她说。
“回禀祭酒大人,学生觉得还不错,只是有些时候比较耗时。”江眠月细细想了想,主动问道,“学生斗胆,想知道祭酒大人准备如何校书?”
“人少,不必讲究太过复杂的方法。”祁云峥道,“但是工作量大,实干便是,我跟全程。”
江眠月心中一动。
果然,祁云峥的方法最为直接,也最为有效。
人数少,反而能发挥他的作用,每个人遇到的问题都不同,能针对性的细讲,便是最为难得。
“眠眠,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尹楚楚忽然开口,“崔司业虽然校书本事极高,可很多校书遇到的问题都很基础,你若是跟着那么多人一起,容易浪费功夫去做些不必做的事情。”
尹楚楚说的正中江眠月的心思,她沉默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
“随时欢迎。”祁云峥缓缓道,“江监生可以一道做最终的校稿,终稿会送给朝中大儒看过之后,才能上版,你有御撰金笔,可入宫随我一道见见他们。”
江眠月闻言,心中冒出了小芽儿,可她确实已经答应了崔应观,若是不守约,便有些不讲道义。
可是去拜见朝中名师大儒……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眠眠!”尹楚楚不理解她为什么还不答应,这么好的机会,谁不去谁是傻子。
“无妨,你慢慢考虑便是。”祁云峥淡淡说,“也可以在崔司业那儿多学些本事,学完了再来。”
江眠月更加心动,缓缓点了点头。
再……再等等吧。
祁云峥见她面容上露出为难而纠结的模样,想起那日崔应观事先与她打好的招呼,嘴角泛起冷笑。
而此时,彝伦堂中,崔应观与裴晏卿大眼瞪小眼,一直在坚持,谁也不提先离开。
裴晏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到崔应观那副对自己似乎不太待见的模样,心头仿佛升起一股淡淡的不满。
细细想来,他只不过与江眠月随意说了一句话,这崔司业便露出那样的神情,着实有些让他诧异。
国子监虽然不允许男女监生太过接近,谈情说爱,却绝没有说过不许男女监生打招呼说话。
裴晏卿缓缓抬起头,果然,那崔应观也正在打量着自己。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中泛着寒凉之意。
作者有话说:
祁云峥:你们慢慢打。
只听彝伦堂窗外大风呼号, “呜呜呜”的声音吹着窗棂,有些渗人。
裴晏卿缓缓将书盖上,他已经看了不少,盖上的时候, 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崔应观与他对视, 二人沉默着, 各怀心思,谁也不出声, 谁也不说破。
裴晏卿从未与人如此, 眼睛有些酸涩,最终还是他不愿意再继续, 便只站起身, 朝着崔应观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崔应观静静地看着他。
“崔司业, 时辰不早,学生告退。”裴晏卿声音平和, 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往常一般有礼有节,行事间不要带着情绪。
“等等。”崔应观却并没有直接放他走, 他缓缓朝裴晏卿走近,开口道, “你……”
裴晏卿浑身顿时紧绷起来。
他对自己不满主要是因为江眠月。
这崔司业,对眠眠会不会……也有什么心思。
他心中提防着, 提防着崔应观会说些什么关于江眠月的事。
“你觉得今日我说的内容如何?”崔应观忽然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既是修道堂斋长,应当也参与过监本校勘之类的事宜,你认为我方才说的, 适不适合初学之人?”
裴晏卿微微一怔, 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司业大人的说法深入浅出。”裴晏卿的回应十分中规中矩, 却也等于什么也没说,“学生受益匪浅。”
于是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中。
崔应观看着这裴监生沉稳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疲乏,“罢了,你回去吧。”
“崔司业还不走吗?”裴晏卿皱眉看他,“天色已经不早了。”
“我再准备一些明日需要的东西,裴斋长先回吧。”崔应观神色变得淡淡,看向裴晏卿时,眼神中的审视与微微的敌意也少了许多,一度让裴晏卿觉得方才崔应观对自己的态度是个错觉。
待裴晏卿走后,崔应观觉得自己恐怕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他方才居然想与一个寻常的男监生作对,只是因为他与眠眠说了几句话,眠眠对他的态度显得有些不同罢了。
应当是他多想了,崔应观心道,眠眠有这样的好友,也属正常。
而此时,夜色下,祁云峥与江眠月、尹楚楚不急不缓的走在一处,一路并无什么话,气氛却也不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