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董娥:“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覃子朝和杜亚男呢?”
董娥转身从花坛后拿出一把吉他,递给江闻皓。
江闻皓看着那吉他,是很老旧的款式。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7、80年代比较流行的。
“再给我弹一首。”
江闻皓恍恍惚惚地接过吉他,看向阳光里的董娥。
董娥冲他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快点。
江闻皓抿唇沉默了下,抱着吉他坐在了花坛上,垂眸扫动琴弦。
董娥一如当初文艺汇演时那样,挺胸抬头,两手交叉摆在身前,调整好了丁字步,接着清了清嗓子:
“风雨带走黑夜,青草滴露水。
大家一起来称赞,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
等待等待再等待,心儿已等碎。
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
江闻皓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董娥的名字,停下拨琴弦的手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浅灰色工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冲这边笑着招手。虽然看不清五官,但能感觉到对方的眼底带着爱意。
董娥深吸了口气吐出,接着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对江闻皓眨眨眼:“我要走啦!”
江闻皓一慌:“你去哪儿!”
董娥的背影逐渐走入春光,走向树下等她的人,最后又回头温柔地看了江闻皓一眼,笑着说:
“河的另一边。”
……
江闻皓猛地睁开眼,他依然坐在教室里,只是窗外没了阳光又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檐,间或还有几声闷雷。他呆呆看着台上讲课的老师,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覃子朝的位置居然是空着的。
江闻皓拍了下前座同学:“覃子朝呢?”
“刚被王主任叫走了。”
他淡淡“哦”了声,再次扭头看向窗外。
从这个角度可以直接望向楼下的花坛。斜风摇曳着三色堇,枝叶与花瓣都被雨水拍打地轻轻发颤。
后面的两节课,覃子朝一直都没回来。
下课铃敲响的一瞬间,江闻皓起身第一个冲出了教室,直奔政教处。
隔着雨幕,他看到政教处外面的台阶上有个人。
也没有打伞,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有些前倾。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江闻皓突然就有些不敢再向前走。
他呆呆注视着雨中的人,垂在两侧的手不断攥紧、松开、再攥紧。最后使劲吞咽了下,朝着对方一步步慢慢挪了过去。
“覃子朝。”
对方听到有人在叫他,反映了一会儿后才缓缓抬起了头。
江闻皓对上了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小皓,老师刚刚……”
覃子朝闭眼咬了下牙,嗓音沙哑,“董老师走了。”
走入三月的暖阳里,与之所爱再不隔着一江水。
……
*
按照董娥的要求,她的葬礼办的相当简单。
吊唁的场合就放在她的宿舍里,也没有什么香烛纸钱长明灯,有的只是学生们送来的白色菊花,簇拥在一张她刚来云高任教时拍的照片周围。
年迈的老校长身着一身肃穆的黑西装,在王主任的搀扶下给董娥深深鞠了一躬。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随着他的一次一次弯腰再起身,布满了雾气。
“节哀。”覃子朝冲老校长还了一躬,老校长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都是董娥的骄傲。”
从头到尾,屋子里都回荡着阵阵啜泣与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