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老爸吃饭,真是一种刻在谢一绯骨子里的习惯了,后来哪怕不再惦念那点零食,每次喊老爸也觉着好开心。
没人回应她,她朝屋里走了几步,经过小客厅,卧室的门大开着。
她一眼就看到了卧室里的画面。
爸爸倒在床上的血泊中,鲜血在汩汩不停的从断臂处流出,洇染了床单,又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有一双鞋子踩在血泊中,他的手上拎着一只断臂,那只断臂也在流着血。
断臂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手表,手表的镜面闪烁着晶蓝光芒,这是一对情侣表,墨珏杉第一次登门时为父母买的。
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父母开始戴的这块表,也早就忘了这是墨珏杉买给父母的情侣表,还是母亲某天和绿姝聊天说起,她才一旁听到的。
父母早就接纳了墨珏杉,在她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
她不敢再抬头,不敢去看那双熟悉的鞋子主人的脸,她盯着床上倒在血泊里双眼紧闭的父亲,努力的睁大眼睛,努力的想要去看清。
这是她的父亲吗?她有些茫然的想:是不是她看错了?是不是她的眼花了?
怎么回事
那双沾了血的鞋子朝谢一绯走来, 谢一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避开他。
这一步也令她终于找回意识,她冲过去扑到床上,抱住父亲的肩膀, 查看父亲的状况, “爸, 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父亲的身体微凉,这种凉意令她心头发抖,她掏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
身后有声音说:“绯绯, 你……”
她猛地尖叫一声,打断那个声音。
“闭嘴,闭嘴。”她尖叫着,捡起因为手抖掉落在血泊里的手机, 她想去按键,眼前模糊一片, 伸手摸了把眼睛, 她这才重新看清:“急救电话是多少, 是多少?”
明明很熟悉的电话, 她的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什么也不记得。
有一只手要来搂她, 她像是只要被侵犯的小兽, 用尽全部力气把对方推开:“滚开,你滚开!”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白薇薇听到谢一绯的尖叫,第一时间冲上楼, 她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惊的两眼发直。
“妈, 妈, 你快看爸爸,你快来看爸爸。”谢一绯一直颤抖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勇气般,她又俯身,按在父亲的胸口,“妈,我怎么听不到我爸我心跳,我什么都听不到,你快过来,120急救电话是多少,我们快打电话,救护车来了就好了妈。”
短暂的呆滞后,白薇薇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她看似很镇定,脸上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她的手在谢雄的脖颈碰了碰,又按在谢雄的胸口处,过了许久许久,轻声说:“你爸爸他没气了,他已经去世了。”
她一字一字说着这话,手指似乎也后知后觉的不停在抖。
“不会不会,我爸不会,他只是睡着了,他……”
白薇薇将女儿揽进怀里。
她的目光从谢雄的身上移开,落在床尾站着的一脸无措的墨珏杉身上。
“是我不好,不该让他喝酒,医生说他不能喝酒。”白薇薇喃喃道:“过了这么久我以为没事了的,一定是他旧疾复发。”
“不是的,不是的!”谢一绯窝在母亲的怀里,终于嚎啕哭出了声,“是他,是他杀了爸爸,我看到了的,是他!”
她猛地止住哭声,抬头望向墨珏杉,“你说,是不是你杀了爸爸?”
墨珏杉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手里还拎着谢雄的断臂,一声不吭的站在床尾,肩膀耷拉着,看起来那么可怜。
他有什么好可怜的,明明是他杀了爸爸!!
谢一绯突然抓起床头柜上水果盘中的水果刀子,直扑墨珏杉。
“你还我爸爸,你还我爸爸!”
她大叫着,手里的水果刀用尽全力刺进墨珏杉的胸口。
墨珏杉没有躲避,他微微伸手圈在她腰身四周,防止她摔倒。
“绯绯,不是小墨,不是他。”白薇薇大惊失色,也跑过去试图从谢一绯的手中夺刀。
情绪激动的谢一绯没听到母亲的话,她甚至听不清周围的任何声音,大脑扑通扑通的只有快速的令人窒息的心跳声。
“我要杀了你。”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恨意喷涌,可垂眼看到手上沾了的属于墨珏杉的血,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墨珏杉及时接住了她的身体,医疗室里的医生三班倒一直都有人,墨珏杉把谢一绯抱在病床上,小心翼翼将对方脸上手上的血迹全部擦拭干净。
又帮对方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取出旁边冷藏箱中的那支装有蓝色液体的针管。
昏睡的谢一绯眉头紧皱,湿润的眼角不断有泪痕滑落,墨珏杉捏着手中的针管,目贪恋地落在谢一绯的脸上,久久没进行下一步动作。
旁边的医生以为他不会注射,而且不熟练的人容易让患者的痛感加强,或是出现肿包的情况,遂主动问:“先生,我来为夫人注射?”
他的声音打断了墨珏杉的思绪,墨珏杉垂眼,声音冷漠:“不用。”
医生只觉得身边寒意渗渗的,莫名很慌,他后退一步果断和病床拉开距离。
墨珏杉小心翼翼的将蓝色液体注射进谢一绯的胳膊,又把棉签按在针口处,很久后才将棉签拿开,贴了无菌贴在上面。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可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脸上,指腹轻轻的,帮她一下下擦拭眼角的泪痕。
手机响了一声,低低的声响终于惊醒了他,他眼中柔情瞬间收敛,笔直挺拔的身形在这一刻凛然如剑,目光扫了眼四周垂首待命的几个医生,他声音冷冷道:“任何时候,保大是第一位,她如果有事,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都别想活着。”
他平静的说完,这才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