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没看出来,陈指最近心情特别好?”
“要陪杜老师去北京了嘛。”
兽医一边摇头,一边收好畜用的五号注射器,让牧马队男知青把马脚上的绊马索解开,琢磨着说:“陈指打北京回来的,上趟北京至于这么高兴?”
两人说着话,发现远远走来两个村民。
老的扯少的胳膊,走几步一个大巴掌打在背上,老的一句“可是给你说媳妇的东西”,少的满嘴“知道啦”。
数不清第几个了。
全是请陈指捎东西的。
毛哔叽裤、包底鞋、灯泡、王麻子剪刀,要捎的东西逃不脱这几样。尤其毛哔叽裤,乡里乡亲结婚聘礼少不了这个,拿不出手,说不下媳妇。
兽医和男知青眼看祖孙俩一脸忐忑进入陈顺帐篷,没多久,兴高采烈地出来,对着送客的陈顺说:“莫送莫送,黑娃你忙,你忙嘛。”
“看,我说什么来着。”兽医说,“陈指心情好,啥都应承。”
男知青没搭腔,正捏自己胳膊,思索自己的腱子肉什么时候能练成咱们陈指导员那样。
陈顺这两天嘴角没下来过。
周文棠也发现了。
怎么到哪里都能看见绍兴女人把好好一个大老爷们拿捏出来的热恋脸,真是活见鬼。他皱着眉头,走在陈顺与杜蘅的身后,走向场部邮电局。
他就多余来。
把电话、地址写给纸头上给人得了。
奈何吃人嘴短,俩老太太做的咸菜年糕他没少吃,想借这机会电话里问候几句。另外有些事他必须交代。譬如俩老太太那儿居住条件不算好,再多出小两口根本住不下。他能联系好的招待所,还是住招待所方便。
明天一早,他得跟薛老教授一起回北京去。
上北京必需联系他。
一路把话说到邮电局。
邮电局正在扩建,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基本路线才上过新漆,鲜红光亮。
北京大教授们的到来引发一股自珍自爱的风潮。原来咱们陈家坝很不孬呢,随便挖,满地大宝贝。老干部们干劲十足,把邮电局、学校等一切能想到的门面建筑当成要说亲的小伙子来打扮。
来的时候穗子踩梯子在擦大时钟,底下没个人。
陈顺帮他扶住,人潮进进出出,不时几声“陈指来啦”,穗子没聋,我顺子哥在哪呢?哪了几声才发现哥给他扶梯子呢。
当即猴似的从高处溜下来。
“同志你好。”
周文棠的北京腔很唬人。
穗子一听,眼珠都鼓了,感觉这个声音的主人下一句必定要播报最高指示。
“穗子,我需要拨个长途。”
杜蘅喊他,把大脑袋少年喊出个立正来,得知她要打电话,赶紧把人往窗口迎。
这几步,杜蘅走得好忐忑。陈顺把话筒递进她手里,她握着,好像烫手似的,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回右手。
已经准备接通北京电话局。
马上就能听见嬢嬢的声音。
可是……要说什么?
这个天大的难题把她彻底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