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完全可以猜到他托叶永捷办的是什么事。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做事手段也正直。
没有无耻味。
不会动歪脑筋。
她不一样。
杜蘅想,囚犯的自觉在这个时候真是派上了大用场。面目清爽的陈指导员没有这份自觉,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叫停,是不想去北京看嬢嬢了吗?
杜蘅没有立刻回答。
她去洗手,换过衣服才牵他进屋。
“我要去见嬢嬢,不管哪里,爬也要爬去。”
听她说爬,陈顺心里火辣辣的,很不是滋味,又听见她说,“只是以什么身份去,这很重要。”
她清楚陈顺的能力和决心。
更清楚自己的成分。
地富反坏子女之外,杜仲明的自杀,还有那封遗书,为她赢得了敌属这一身份。
她距离好人民、好同志还差很远很远。
这样的她,有了探亲证明,去到北京,见到嬢嬢,满足自己的私望以后,会给嬢嬢带去什么?
可能是办到炕头的学习班。
可能是随叫随到的街道传唤。
谁都可以用难听的话在嬢嬢脸上踩一脚,刺一下。
这也是她多年来从不联系绍兴老家的主要原因,电话都不打,就是想给家人一份安宁。
并且见面之后,她必须返回陈家坝,不可能留在北京。
嬢嬢需要独自面对种种隐患。
想起嬢嬢跛着腿,走一小段路仿佛要走上一生一世的背影,她怎么忍心?
杜蘅清楚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能得到嬢嬢消息,她很感激,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问。
比如:嬢嬢怎么从绍兴到的北京?邓菊英是谁?但目前,嬢嬢治好肺炎,平安出院是她最大心愿。
在这基础之上,去北京的事,她想一晚上,其实想出了个办法。
陈顺隐隐叹气。
她说这些话,表情冷静,其中对自己清醒的自我认知与坚强,都让他心里不好受。
“什么办法?”
陈顺挺挺站立着,用做她兵的语气,询问她。
愿意听她任何指令。
杜蘅拉开抽屉,把里面整齐摆放的东西一件件挪到桌面,挪了一会儿,才在抽屉深处找到个裹着旧衣布料,长条状的东西。没等解开,外面忽然传来清脆的喊声。
“三哥,嫂子,你们在家吗?”
“爹喊你们马上回家,有天大的事要说。”
“三哥,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