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此时仅穿着单薄的登山服, 她的行李箱早已被菲尼克斯扔进了科罗拉多河, 背包里仅剩一套换洗的夏装。
沙漠地区的砂石比热容小,因此夜间热量散失得更快,白日里还灼热的山谷风已经发生悄然变化。
她已经在这夜深露重时候察觉到一丝寒意。
真是不妙。
路佳抱着自己的肩膀,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脱了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决定放弃自己所谓的坚持, 转身钻进了帐篷里。
菲尼克斯正坐在里面整理着路佳买的双人睡袋, 看到她钻了进来,他只是抬起双眸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继续整理。
风猛的往帐篷里灌,使得整个空间都开始轻轻的摇晃了起来,路佳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上帐篷的拉链,坐在在狭小的帐篷里与菲尼克斯相对无言。
对于像菲尼克斯这样体型的男人来说, 即便他已经刻意弓起了脊背,动作拘谨, 但他的头顶却还是时不时触到帐篷的顶端, 而对于路佳而言,空间还算合适。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
昏暗漆黑的视角下, 耳边是帐篷外呼啸的风声, 皮肤与帐篷的塑料布边缘相触及, 两人此时分别在帐篷的两端盘腿而坐, 尽可能地远离对方。
但即便如此竭尽全力, 他们之间也不过仅有二三十公分的距离。
内外好像形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呼吸声被放大,内部的空气相对升温,和菲尼克斯这样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共处在同一个空间内,一件件一桩桩都令路佳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可是令人崩溃的是,同处一个空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因为他们晚上还得睡同一个睡袋。
菲尼克斯此时已经将睡袋铺好,也不顾对面路佳的眼神,直接掀开上面的一层布料钻了进去,背对着她准备睡觉。
路佳看他就这么穿着衣服钻了进去,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拢了拢衣服,跟着钻了进去。
好在这个睡袋本身的空间还算大,他们两个人处在睡袋的两端转过身背对背,一点儿都不会挨到对方。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路佳对现在的状况感到非常的满意,虽然她买错了睡袋,但是事实上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显然,这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致命的错误。
路佳觉得好受了不少,微凉的身体也因为睡袋的包裹而逐渐地暖和了起来。
和之前佝偻着脊背坐着睡觉不同,这回她终于能躺下了,虽然垫了两层的地面仍旧非常坚硬,但浑身不适的路佳此时已经不再挑剔。
只要不去想自己和菲尼克斯睡在同一个睡袋这件事情,那尴尬的就不会是她!
想到这里,路佳紧紧地闭上双眼,决定早点入睡,最好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这样,崭新的一天就又开始了。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等到旅程的最后一天,她就能摆脱菲尼克斯回国了!
……
黑夜笼罩着帐篷里的两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处在即将进入睡眠的状态,但耳边的风声却愈演愈烈。
帐篷的塑料布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或许是因为下午已经睡过了一会儿,路佳好几次都快要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结果就被这突然变调的噪音从更深层次的睡眠中拉了出来。
要睡不睡,迷迷糊糊。
就好像整个人都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幽深大海之中,浮光掠影,沉沉浮浮。
一开始路佳还睡得挺舒服。
可不知过了多久,这片深不见底的大海朝路佳逐渐露出了它的獠牙,尤其是她的小腿和上半身,好像被浸在了冰水里,热量消散褪去,即便是不断的蜷缩成团也无济于事。
好冷……好冷好冷。
尤其是脖颈和脊背后方好像被扯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冷风止不住地往里灌,路佳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舒服,整个人如坠冰窟,下意识地抱紧自己,连皮肤都是凉的。
对于沉浸在半梦半醒中的路佳而言,她实在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听从本能摸索寻找,即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
很快,路佳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好像有一团四散的热源,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向身后摸索,急切的想要攥住抱紧,好为自己取暖。
可就在她触碰到身边那个滚烫的热源后没多久,微凉的手被警觉地一把抓住,在微微地停顿后,对方将她的手掌包裹在其中。
“路……?路,醒醒。”
与此同时,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手心攥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炙热,本来都快要再度睡着的她因此而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路佳艰难地转动着酸痛的脖子,腰部因为长时间的侧卧在地而几乎要失去知觉,她皱眉轻呼,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转过身,转过头眯起眼睛,看向了身后喊她名字的菲尼克斯。
“这样不行,路,你的手很冷。这样睡袋会漏风,你会生病的。”
逐渐清醒过来的路佳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用她那困顿的大脑搞清楚情况。
……是菲尼克斯。
他们现在正在科罗拉多西峡谷的一个小帐篷里过夜,睡在同一个睡袋里。
——路佳稍稍清醒了过来。
如果他们各自睡在一个狭小且恰好能包裹出他们身体的睡袋,是足以抵御克罗拉多大峡谷夜晚的严寒的。
然而他们两个人买的是双人睡袋,又偏偏睡在两极,背对背拉扯出来的空间漏风,热量随之散去,这样一来整个睡袋便起不到任何作用。
难怪她会觉得那么冷。
路佳昏昏沉沉的想。